在一个交通异常发达，汽车、电动车成为主流的时代，共享单车又盛行了起来。看着那一辆辆崭新的共享单车，我的心里隐藏的那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却时时浮现在眼前：那黑色的车身，硬朗的三角架，宽宽的后座，那笔陡的山路、努力的背影......一想起来，心里既痛又暖，
再苦养不了家
小时候家里穷，孩子多，缺劳力，不像现在工厂多，人人可以到厂里去上班，挣工资。所有的收入来源就是土地的出产和养猪、养鸡买的钱。
那时没有包产到户，一点自留地，收成很有限，粮食根本不够吃。父亲生了肺病，身体不太好，家里没个甲子劳力，靠母亲挣点工分，年年缺粮。
记忆中母亲都是在我们睡在梦乡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去了，等我们醒来，她已经在田里劳作了几个小时了，急急忙忙回家喊我们吃早饭。
中午也顶着烈日不休息，我们自己能做饭的时候，午饭母亲都是在田头吃的，直到把活做完才回家息一会。
晚上我们都吃完饭、洗完澡，在外面拿着扇子乘凉，母亲才扛着农具回家。
就是如此的辛苦劳累，家里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连吃饱饭都不容易。
披星戴月去赶集
父亲身体渐渐恢复，我们也渐渐长大，能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妈妈提议爸爸把祖传的鸡毛掸子做做，可以挣几个活钱。
于是一年四季，我们全家总动员。爸爸负责去收购鸡毛，扎鸡毛掸子，卖鸡毛掸子，妈妈和我们就在家里把公鸡毛和母鸡毛、硬鸡毛和软鸡毛分开，拣好后扎成一把，有托盘秤称一下，大概一两左右可以扎一把软鸡毛掸子，硬的鸡毛就要二两，专门扎高的鸡毛掸子。拣好的鸡毛，我们要一根一根用线串起来，从高到矮，连成一串，再交给父亲用线绑在竹竿上。
公鸡毛扎的掸子漂亮，也耐用，价格贵一些；母鸡毛扎的掸子不好看，但便宜；最贵的是硬鸡毛扎的高的掸子，一根长长的竹子就要将近1元钱，所以价格是最贵的。
过去流行赶集，一旦周围某个地方有集场，父亲就要大早去赶集，远的地方要走几十里，那就半夜要出发。父亲常常孤身一人背着个老式的破包，扛着一捆高的鸡毛掸子，上面用人字把扎着几扎公鸡毛、母鸡毛做的小鸡毛掸子。
直到现在，脑海中中还时常闪现出父亲匆匆出门的身影。父亲因此也落下了毛病——双腿静脉曲张，常常腿肿得走不了路，个中辛苦，没有经历过的无法想象。
全家夜以继日的辛苦也换来了经济上是宽裕，父亲决定买一辆自行车，父亲是当过兵的，尽管生过病，身子骨还算是不错的。那时村里也没有几家有自行车，父亲决定买一辆名牌自行车——永久牌的。从此之后父亲就不用靠双腿走路了，有了自行车的陪伴，父亲的路走得越来越远了。
他有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载各地集场的时间，除了雨雪天，几乎每场都去。
炎炎烈日单车祸
有一年夏天，大伏天，他赶去县城收购鸡毛，结果摔倒在柏油马路上，腿上摔伤很严重，幸好靠近医院，包扎后，艰难地把车骑回来。
我真不能想象，那样炎热的夏天，他的腿伤得那样厉害，他是怎样咬牙忍着痛一步步走进医院，又是怎样在被蒸得发烫的暑热中，带着伤负痛骑回家的。
父亲的腿再次落下病根，伤口难愈合，经常发炎、淌水，因为静脉曲张，破损的地方就很难结痂。夏天种稻、插秧都必须到水田里去，那时都是赤脚下地，而父亲的伤口就会再次破口、淌水，以至于越来越严重，直到他去世，这个毛病一直伴随着他，痛苦一生。
带着儿女去上学
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离家很远，要经过一段山路，上下坡很陡。那时汽车很少，交通不便，也很拥挤。我两周回去一次，父亲每次都是用自行车驮着我和衣物行李，送我去学校。每次走到那个陡坡，我心都拎在手上，非常紧张。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父亲的这辆自行车穿行在我的高中旅程。
父亲每一次要送我去，母亲都会精心准备一些吃的东西。有炒芝麻、炒萝卜干，有煎馄饨、梅干菜，自己做的面酱，有南瓜饼、菜饼子......
只要带吃的，母亲都刻意多带一点。于是只要星期日下午一到宿舍，室友就会纷纷围拢来，嗅嗅鼻子，皱皱眉、咂咂嘴，有些迫不及待，我们就会一边谈笑一边分享母亲精心准备的食物，现在想起来那味道还那么熟悉。
后来我们都毕业了，工作了，父亲依旧骑着车。每天早晨到集市转转，买点菜回家，只是再也不卖鸡毛掸子了。
父亲很爱惜自行车，他的车每次骑远路回家都要精心保养，上上油、紧紧螺丝，整整笼头，换换脚踏，修修铃铛，补补车胎.....骑了几十年的车，看起来都是八成新。
那辆车陪了父亲一辈子，直到八十岁那年他摔断了腿，从此自行车才彻底退出父亲的历史。
现在自行车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那段既苦又暖的岁月却深深地烙在了我记忆中，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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