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影子

      我一直走在你的身后，从你在妈妈怀里吃奶，到儿子牵着你的手。你跟儿子在路上踩影子玩，我看着你们俩蹦蹦跳跳。其实一生就是三种影子的重影，你缓一缓走，听我慢慢跟你讲。

      第一种影子是在你很小的时候，一个恹恹的夜里。你和哥哥在昏暗老堂屋的坑洼地上玩耍。你的奶奶或者外婆？将死的鸡皮老太，躺在灰白色不透明的蚊帐里面。她颤颤的说，蚊帐上有影子……你和哥哥汗毛孔收缩，头皮发麻，飞快跑出门外，心有余悸。到现在你还不确定，老太看到的是无常的影子还是床铺草的引子？

      第二种影子是在夜里，关了灯，孩子不肯睡去。你摸索打开手机的电筒，雪白的光打在惨白的墙，而黑黪黪的影子投射上去。啃手指的狼、吸人血的蛇--童年的温馨噩梦，化作变幻的手指，故作神秘的声音，陪着你的孩子入睡，一如二十五年前那个惨白的夜。孩子沉沉的睡去，你转过身，爬上雪白的肉，把珍藏的精华，喷射进那一沟虚空。

      第三种影子是一层灰蒙蒙的雾笼在她的脸上，除了嘴，其他的地方都模糊不清。这是心中的影子，不为太阳、灯光是否存在而存在。这是最难擦除的影子，遮住了她们嘴，还有鼻子、有眼睛、有人中、还有额头……不管你在白天风风火火，轰轰烈烈，却怎么也躲不过夜里的辗转反侧。心中的影子像万年前古老的种子，遇到水，癌症般的复活。

      你听懂了吗？我一直在看着你，有时两个影子跟着你，有时孤单单的一个影子伴着你。你要记住，某一天，当三种影子在你身后重叠，那就是你的死期。你的身死心死，真正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