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

“你知道塞壬吗？”“当然。”“你了解塞壬吗？”“肯定啊。”“你晓得塞壬吗？”“住在这里的人怎能不了解她？”人们反复地讲着塞壬的故事，告诫着他们的后辈。“遇到塞壬的时候要用蜡塞住耳朵，她的歌声会让你疯魔。相信塞壬的声音，你注定会葬生海滨。”这是祖先血的教训，塞壬是所有出海人的敌人。

塞壬的美丽是谎言，塞壬的歌声是谎言，塞壬是谎言，她诱惑你，仿佛毒药。

奥德修听着塞壬的故事，终究踏上了出海的船。他的父母反复劝阻“莫要忘记祖先的教训，远离塞壬，她是魔鬼。”他说，我不得不。村长摇着头“年轻人，大海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他说，我别无选择。没有人愿意与他同行，同龄的年轻人说“算了吧，那是死路。”奥德修说，那便让我赴死。

他乘船出海，看着遥远的东方。他们都说，那是塞壬的故乡。海面那么平静，映着天空的蓝，没有呼号，没有咆哮，它温柔着卷起浪花，一下一下地拍打奥德修的船。奥德修背诵着祖先交过的口诀“塞壬的歌声是谎言，塞壬的美丽是谎言，塞壬是谎言，她诱惑你，仿如毒药。如果要对付她，唯有用蜡封住双耳，用绳索束缚魂灵，用意志撑过神的指令。”呵，我又如何能对抗神谕？但我别无选择，不管怎样，我只有尽力面对。奥德修看着海面，如他的眼一般蔚蓝深邃不见尽头，那么平静，温柔地拍打着船身。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天空和太阳，照着远处的东方。听说，东方是塞壬的故乡。

奥德修的船没有停留。他没有钢铁的锚，没有坚实的桅杆，没有牢固的绳索，没有执着的意志，他紧紧地攥着母亲给的蜡，他说，我不得不。蜡在他的手心融化，化成了火焰，灼伤了他。他说，我别无选择。

奥德修悲伤地望着东方，听说，那里是塞壬的故乡。

隐隐约约，在暗沉的雾色中，在竹林的掩饰中。在茫茫的大海深处的东方，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了，她的眼神那么纯净，穿着雪白的长裙，仿若仙女。她微微笑着，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她的身上。有长城的影子。

“你是仙女吗？”奥德修问。她摇头

“你是塞壬吗？”奥德修问。她点头

“海上的女妖？”她笑

“会把我的灵魂带入海底？”她笑。

“那么，你为什么不唱歌呢？”奥德修问。她不说话。

“你的歌声不是有魔力吗？你为什么不唱呢？”她不说话。

“你是要让我离开吗？即使我愿意随你离开？”她不说话。

奥德修没有走，他的手臂似乎无力划动船桨。他也不愿停留，他别无选择。但他想知道，为什么塞壬沉默。他一遍遍地问着“你为什么不唱歌呢？”她只是笑。

他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唱歌呢？”她只是笑。

他很难过“你为什么不唱歌呢？”她只是笑。

他一遍遍地问，她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