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

  活了快三十年了，得了两个父亲。写写他们吧。

先写生父吧。虽已去世多年，但他的音容笑貌一闭眼我就能看见。父亲黑瘦，一米八三的个头上顶着一颗终日费神的脑袋，陷进去的肚皮里装着一颗整天操不完的心。父亲做的是村里的会计，表情大多凝重严肃。我心里总有些怕他。尤其是一考数学，我就总吓的想发烧，觉得浑身没力气，脑子里一浮现出来父亲噼里啪啦打算盘做报表审计的动作。。。。我就越发觉得自己真的发烧了。其实父亲从没打过我，可我就是心虚，总想着一个脑子这么聪明的父亲，怎么会有我一个这么数学不开窍的孩子！记得三年级那次，数学考了62，我看见卷子就想哭，觉得自己特别白痴，可我也知道我的确已经尽力。回家吃过饭，母亲说，哪些题不会，问问你爹。我不想问他，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卷子拿出来，他看着错的，就问我，再做一遍会吗？我就说，试试。然后就做，不会也不吭声，在自己的小石板上，用石笔不停的算，他见我这个样子，便恼了，大吼一声，你这不会就不会，也不说，算这么久！不就是。。。。。再后来，我就一个字也听不见了，然后他气呼呼的讲完，让我再做下面的，如此反复。所以我哭着听完，也还是不会。但是也不想说自己还是不会，因为害怕他再给我讲一遍。我不愿听他讲，这跟平时的父亲太不一样了。他不工作，不辅导我作业的时候，我是最爱他了。父亲爱讲玩笑话逗我，爱夸我漂亮，懂事，尤其是喝了酒以后，他酒量很差，喝的多了一点，就爱问我那个无法正视永远不会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我和你娘，你觉得谁好？我就说，你俩都好。他又问，谁更好一点？我说，俺娘。他便用胡子茬扎我，吓唬我说，学校下次交学费，管你娘要吧！反正我没你娘好！我又赶紧钻进他的怀里，说，你好你好。他便开心的笑了，不一会就会睡着，打着我熟悉的呼噜，我也躺在他身边，把脸扭到一遍，嫌弃他熏人的酒味。他半睡，把我的脸扳过去，说，怎么了，嫌弃我臭？我说，让我过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就笑了，跟俺娘，那个没上过一天学的母亲，鬼白的说，俺闺女很洋气啊，学的真不少，还知道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