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座低档城市
一座低档城市
在酱油色的水洼里浸泡了多年
我不小心路过它时
酱油的气息已将我严密包围
当酱油的气息在加大密度
我的脸庞和倒影
似乎被挤压成了一幅刀刻版画
画。十二个月份中的奇异花朵
盛开着城市溃烂的容颜
同样,岁月的主题被反复变更后
竞相抢夺着纯真、正直和高贵
这一座高调的低档城市
经济和爱情股市一直在涨涨跌跌
它们的涨跌幅度
恰好是一枚金币抛向天空的弧线
恰好是随地小便者与他的豪车的距离
至于这一座低档城市里的人们
早就在向万物和俗套委身
向自己的未来委身
心或新的灾难也一直追尾于身后
我是这一个低档城市的梦幻者
不甚健康的身体
在走进城区的蓝色剧院前
一缕缕街灯之光
因为夜色的强大而导致了我双目失明
路过一座低档城市
金币和小便的声音在继续轰响
独倚城池的梦幻者
灵魂开始苦恋起那些衰败的乡村
在一个梦幻者的梦中
身陷或背叛这一座低档城市
会让一颗敏感又脆弱的心
无端地陷入生的退缩和死的抗争
隐瞒疾病的人
一个下午的宁静不可复述
从正午十二点钟开始
一个下午的宁静在隐瞒疾病的人身上蔓延
致使他紫唇边上的语言
在下午的时光中派不上多少用场
隐瞒疾病的人,是一个善于走动的人
面若桃花,口若悬河
像一个白日梦游者,用一生时光往返大地
又像一个倦游的人
将一件灰暗的上衣弃于原野
而他曾经是一位歌唱者。如今
他的任何想法已不能表达
欲伸而未能伸出的手,因无法报答健康
而疲于一种萎缩
但他身后那一个隐姓埋名的人
已成一只胆怯又受伤的鸟
这一个下午是多么地宁静
隐瞒疾病的人已将病历和病菌带出医院
用药物滋养一种美
病态的美,多么容易被时代接受
可这个时代谁都无法阻止疾病的蔓延
像黎明不能阻止黑夜的降临
一个下午的宁静不能昭示什么奇迹
也不能凝固什么人的忧伤
抓住下午的宁静倾听、辨别
可以把隐瞒疾病的人看成生命的说谎者
在自行消亡。也可以
把他认定为你我身边的一个空位
在一个夜晚里反复梦见河流
在一个夜晚里反复梦见河流
这是近年来常常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梦是波动的
在我细察波纹的时候
一片水声已悄无声息地飞了
一片水声已经飞了
我知道我是不该做那种梦的
那些河床,那些流水
涉足它的人,穿越它的人
都在极力维护河流的绝对权威
但在青苔成形的地方
却有许多不可企及的相反的愿望
在愿望不能企及的地方
我知道有水浸泡多年的花萼
有岁月刻意留下的黑白相间的卵石
至于那些伸手可触的水域
已是一种世俗生活的液化
那时光之羽飞临又猝不及防的消逝
正被持梦者所爱,又被梦游者不堪一击
这个波动的梦境
至少有一年多的时间还是清晰的
它在我的幻觉之外
我知道,我用一次伤心又虔诚的祈祷
是无法获取它的形状的
它的形状只能是水的形状
且被自身的软弱和漫泛所摧残
在一个夜晚里反复梦见河流
这是多年来常常发生的一件事情
我知道我是不该做这种梦的
但梦的波光,顷刻间已匆匆消散
且不再与我的泪光一同燃烧
吹口琴的少年
迷恋口琴的人,怀揣口琴的人
是一个吹口琴的少年
在那个漫长的夏天里
我曾用心倾听过他飘逸的琴声
我曾站在一棵大树下四处张望
也看见少年端坐在石头上
他细长的双手把口琴送至唇边
琴声便爬上了我家的屋顶
我还看见三粒玻璃弹子
静静地散落在少年的身旁
它们透明的身体
折射了那个夏天的颜色和创伤
但在时光的流逝和创伤中
我充当过那个夏天的逃遁者
在拥挤的人群里
我嘶喊过一种鲜为人知的语言
而这一切如今都已不可能逆转
不能让我把少年的琴声听完
现在,我羞愧我的逃遁
羞愧我的灵魂一直脆弱又简单
现在,我更不能窥探到少年身后的风景
不知他的琴声飘荡在何方
当天空中的星群令人晕眩
我已是个失败者,不再把星空张望
星空之下,我已是一个失败者
我只能说出夜空中的星群令人晕眩
说出少年的琴声已不在我的心空回荡
只是我无数次梦见少年时——
我都能一一捕捉到三粒玻璃弹子
三粒玻璃弹子和我的距离
少年与夏天的关系
以及琴声中黑暗制造光明的幻影
城市上空有一片烟云
没有谁会说:我不热爱城市
因为没人看见城市的上空
有一片烟云像雷管那样将被引爆
没有一丝微风在把城市唤醒
没有一阵细雨在把城市浇湿
看不出时光是在流逝还是在跟进?
但城市上空的确有一片烟云
它的存在证明了它的存在
它的存在,已被愚钝的我看见
那片烟云一定出乎人们的想象
也一定涵盖了人们的愿望
它不是生活预先谋划好的内容
它的到来或许只是一种偶然
而我是无知的,也是缄默的
我说不出那片烟云何时能接近屋顶
进而接近地面和车流,以及人群
当它接近人群的时候,可能
是它开始疯狂舞蹈的时候
可能也是阳光要成为碎片的时候
但我不会对城市说:我痛
面对阳光的碎片,我也不眩晕
我一直在寻找城市的废墟
只是铺天盖地的大雪还没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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