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知什么时候啊,我们忘记了家乡的模样,抛弃了故土,纷纷来到城市,在七彩的霓虹下,迷茫的写下了一个囚,背起了沉重的一座楼,从此迷失了方向,扛着欲望与金钱做成的包袱,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所有的记忆都被灰暗的天空笼罩,早已经找不到一点点旧时光的影子,包括那座山、那个村子、那些渐行渐远的人……
或许有一天,孩子好奇的问你,麦子是长在树上还是地下的时候;或许有一天母亲和你聊起她用麻绳纳着鞋底,翻着晾晒的柿饼的时候;或许有一天当你累了,拿起斑驳的老照片,重新捡起时光的碎片,还能够回忆起家乡的旧模样吗?
如果记忆不再,那么,朋友你回家吧,回一次那个生你、养你、细心呵护过你的地方吧!因为,你就像那只断了线的风筝,故乡这位亲人怕再也寻不到你的影子了!
在我思想中,故乡的概念并没有那么伟大或者狭隘,他可以是一棵草、一粒土,也可以是一块土丘或者一座山!在我看来,儿时小溪里面拾起的鹅卵石都是精致的,都是美好的!每一次回忆,都像是鸟儿用喙仔细梳理着缤纷的羽毛,每一次回忆,又像是用锄头打理着绿意盎然的土地,挑着担子走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地头……
“喂,你知道吗,山门河有集了?”
“真的,啥时候啊?”
“初八,以后逢八就会!”
“中,那可中了!”
那几天,村里人议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消息,它像一股春风,沿着大山里面的一条沟,从东头的方庄一直吹到了西边的当阳峪!草吹绿了,树吹绿了,山吹绿了,农民的也吹得暖洋洋的,一年的忙碌之中也有个歇息的盼头了!
山门河成集的那一天,是我印象最深刻的日子,我们这些坐井观天的山里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有的人几天前就掰着指头数着日子!这是改革开放后大山里面成立的第一个集市,为了活跃气氛,我们这些刚刚走进初中大门的学生还排练了热情洋溢的腰鼓节目,准备在当天到集上助兴演出呢!
当时我在修武三中初中第三十八班,腰鼓队由教历史的候克兰老师任教练,她从初中组的几个班里挑了三十个人,男生女生各有一半。那时候的人没有见过世面,性格也内向,有幸挑上的,既有些兴奋还有点惴惴不安,唯恐自己演不好影响了集体,没有被选上的开始还有点小小的情绪!
几天后,一辆卡车拉着满满一车演出道具来到了学校,初次见到腰鼓,同学们都特别兴奋,没有被选上的同学也都聚在一起围观,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乍一背上腰鼓,那燃烧的红,粉色的缎,颜色别提有多带劲儿了,偌大的操场上,像是飘过来一大朵的火烧云!其实,在色彩单一的年代,男生除了军装绿就是中山蓝,女生也好不到哪去,枣红色的粗布有的还是自家染的,记得当时我们还有统一的校服,衣服裤子是深蓝色,袖口和口袋处有红色的条纹。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红艳艳的腰鼓,红绿蓝的绸缎,两只刮得溜光、木纹清晰的鼓槌,都稀罕的很,那两只偌大的闹镲最让男孩子着迷,青铜色好像飞碟似的形状,两个一碰,嚓嚓嚓的响声嘹亮的很!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排练,我们学会了一些基本动作和队形,虽然表演起来还称不上特别精彩,但是也有模有样了,像路鼓、孔雀开屏、风摆杨柳,踢球等等敲起来自然流畅、欢快大方!学校安排了一次预演,效果不错,大大提高了我们的信心,对初八汇演愈发期待了!
山门河逢八成集是一件大事儿。经过几十年的风暴运动,老百姓始终都没有忘记《月亮湾的笑声》里的冒富老头,买卖东西到底是不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还像一块石头压在农民们的心上,三门河成集就是新政策举起的一面旗帜,提倡闲置农产品和物资流转,让农民通过集来公平买卖,来充实自己的钱包!
三门河集市上人山人海,方圆几十里的人来的特别多,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川流不息。食品摊前,有卖甜丝丝藕粉的,那洁白糯软的浆汁,闻着就想喝两碗。有卖炸的金黄色、香喷喷油条的,松软酥脆,我们这里的人说是麻糖;有卖牛肉丸子杂碎汤的,还有卖绿豆手工面的,那细细的,特别筋道的面从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捞出来,埋上个油光水滑的煎鸡蛋,再洒一些绿意盎然的香菜。味道别提多棒了!
在几个卖蔬菜摊上,有绿油油的青菜,白里透青的萝卜,水灵灵的芹菜,红润润的番茄,绿衣带刺的黄瓜,看着特别的新鲜。一位买菜的妇女问卖菜的老大爷:
“西红柿咋卖了?”
老大爷装了满满一锅旱烟,美美的吸了一口说:“自家种的,你看着丢个钱就中!”
女的笑着说:“你这菜卖的真省事儿,连个秤也没有啊!”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洋溢在会场上空!
在集市的西北角,那里围拢了很多年轻人。一个山外面来做买卖的男人,长长的头发,牛仔衣牛仔裤屁股兜的紧绷绷的,他用钢丝床支了一个摊子,上面凌乱摆着许多盘花花绿绿的磁带,手里提着一架双卡录音机,播放着杭天琪唱《黄土高坡》,歌曲强劲有力,他的脑袋随着音乐上下摆动。嘴里还不住的吆喝:
迟志强不慎入班房,迪斯科最火是张蔷,黄土高坡一把火,台湾歌星叫费翔,大伙儿快来买喽,迟了就没了!
那一天,我们三中的腰鼓队真是风光极了,用我们当地方言说是“真摆响了”。从刚刚进入集市的东边开始,腰鼓队就开始演出了。三十几个人拉开长队,前后间距两米,前进后退都不会互相妨碍,一排两个人,一个女生一个男生,长长的纵队,好像蜿蜒曲折的长蛇阵,边走边敲,走三步退一步,每走几个来回就变换一个动作。路边赶集的人自动让了位置。有的人颠起脚尖,伸着脖子向里瞅,好像放哨的鸵鸟;有的小孩子看不到急的吵吵,就被性急的父亲顶到头上,有一个小家伙看着看着,乐的没有把住,尿他老爹了一头;还有的人爬到路边的人大树上一边剥着花生吃着瞧着乐着,有的人站在自行车上,车子晃晃悠悠也不怕摔了,津津有味的看着。
腰鼓队走到三岔口时,这里专门预留了场地,我们就变纵队成横队走起了队形,边走边敲,边走边跳,有的同学是运动健将,这时候也亮了绝活,跳的有一米多高,像燕子般灵逸;有的同学身段灵活,做起回头望月来是一气呵成,场地上尘土飞扬,鼓声连天,真是热闹之极!围观的群众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就连站在枝头看热闹的麻雀也被惊得飞跑了。
我们的演出进行了两场,傍晚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时间的脚步走得很快,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在昨天。其实,正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时间再快也得一分一秒的过,而回忆的步伐呢,一下子就迈回到三十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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