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

我被父皇抱在膝上，身后的老女人示意身边侍从，随即传唤进来四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几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各有千秋。纵然我涉世不深，也还认得出，他们，便是赫赫有名的商山四皓。

父皇当初收复天下，成这天下第一人。万民皆臣服，各诸侯王都是俯首称臣，可唯独这名闻天下的商山四皓不愿归顺，父皇用尽办法也未能如愿，从而成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这四个高人年事已高，因为听说父皇一向蔑视士人，因此逃匿山中，不作汉臣。父皇一直想要罗致这商山四皓而又未能如愿。然而父皇非常敬重他们。

看来这吕氏是抓住皇上的喜好了，老女人真是老谋深算。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自知商山四皓德高望重，故此请为太子太傅。盈儿也知皇上惜才，便将此四人奉为太子上宾。”皇后在一旁欣喜地说道，母亲在一旁面色苍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商山四皓个个须眉皓白，年纪定是八十岁之外了，若真让他们做太子的老师，恐怕是不能够。

我看向皇兄，只见他满脸愧疚地别开脸去，我并不稀罕这太子之位，母亲与我不过是想要平平安安地在这宫里生存罢了。

我知道，母亲唯一的希冀是我，唯一的依靠也是我，父皇只能够护我们一时，却不能护我们一世。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我让父皇放下我，请求道。

父皇疑惑地看看我，摸摸我的脑袋，示意我可以说了。

我向商山四皓拱手揖礼，“本王听过有一首诗名叫《紫芝歌》，一直不解其意，只道歌曰：“

莫莫高山，深谷逶迤。

晔晔紫芝，可以疗饥。

唐虞世远，吾将何归？

驷马高盖，其忧甚大。

富贵之畏人兮，不如贫贱之肆志。”不知可否向四皓请教一下，这首诗出自何人之手，又是何意？”

“赵王不得无礼，莫说是你，就是你父皇也要礼让他们三分。”吕氏起身狠狠地说道。

“如意断不是故意如此，他年纪尚小，必无恶意。还请四皓不要见怪，请皇上和姐姐恕罪。”母亲跪地哭泣地说道。

商山四皓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摸着我的头，“好一个聪明伶俐的赵王，竟不知是福是祸啊。”

其实父皇久闻四皓的大名，曾请他们出山为官，而被拒绝。他们说宁愿过清贫安乐的生活，也不愿入仕为官，还写了这首《紫芝歌》以明志向。

四皓上前谢罪道：“吾等垂垂老矣，不能再做什么事了，今日来是有一言相告。我们听说太子是个仁人志士，又有孝心，礼贤下士，我们就一齐来作太子的宾客。”

父皇也很惊讶：“多年来朕一再寻访诸位高人，你们都避而不见，现在为何自己来追随我的儿子呢？”

四皓回答：“陛下一向轻慢高士，动辄辱骂，臣等不愿自取其辱。如今听说太子仁厚孝顺，恭敬爱士，天下之人无不伸长脖子仰望着，期待为太子效死，所以臣等自愿前来。”

“那就有劳诸位今后辅佐太子了。”

四皓向父皇敬酒之后就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

父皇叫过母亲，指着他们的背影，悄悄地对母亲说：“我本想更换太子，但是有他们四人辅佐，看来太子羽翼已成，难以动他了。皇后这回真是你的主人了！”

那是我又一次看见母亲哭。哭声很小，几乎不可闻。父皇强颜欢笑抱着母亲说：“夫人你给朕跳楚舞，朕为你唱楚歌。”

我却又看到吕氏苍老的容颜下得意又憎恨的笑，吕氏，你懂真正的爱情吗？

父皇便即兴作歌：“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羽翼已就，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又可奈何！

虽有矰缴，尚安所施！”

母亲遮面而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父皇为她唱着歌，或许只有母亲自己才懂得那种欲为子女，而又无可奈何的绝望。

难道追寻的注定一无所得，父皇，你要的一切母亲都可以给你，而她，要的只是你，这简单的幸福，你能够给她吗？

我不知道，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