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风獨酔
第41章 黑瞳茶馆小会
海京市国安大厦和海京市公安局相隔不远，有要紧的事情驱车十分钟也就到了。海京市最繁华的步行街叫四条街，与它相邻的是丰越管理的抗暴力犯罪实验室，它们和另外两个大人物，国安和市局遥遥相望，鸟瞰图观察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地形组合。
这个地段，有不少口碑很高的饭店，咖啡馆和茶馆。刑警们工作压力大，他们释放的方法多为在警局附近找个小饭店，聚众喝几杯，相互骂两句，顺便口头调戏一下领导和领导夫人。粗是粗了点，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和黑暗打交道的人来说，释放压力还要拽文，实在是臣妾做不到，老实说皇上也做不到。
警局现在都配备了心理医生，医生都说，精神放松的时候做自己就好了。所以市局附近的小饭店，总能遇见喝着小酒骂着娘的各位同僚。
国安特调局的人，出差办案回来，喜欢整组聚会，地点多半是在组长的家里，平时天南地北的到处跑，聚会是他们舒服情感和加深感情的最好方法，因为不常见，所以很珍惜，吃饭喝酒场面也就温和许多。
国安的一些内勤人员，平时最常去的就是位于大厦不远处的黑瞳茶馆。黑瞳茶馆也像是只服务国安人一样，进去一转，随处可见熟人。现在，丰越想要找牛江北都不用去大厦，只要是下午，去了一准找着他。
此刻阳光充足，温柔的风锤在脸上少了许多寒意，丰越和乔楚边聊案情边走，瘦高的身材，帅气的外表，在这个裹成粽子的季节里，大冬天戴着墨镜，走在繁华的街道十分抢眼。最近流行一句话，年轻的男子走在街上要小心。很快丰越就意识到这句话确实被人用行动不断散播流行着。
四五个小姑娘，举着手机跟着他们，边走边拍，毫不顾忌被拍之人的感受。丰越的脸瞬间垮下，直接转脸过去掏出警官证：“站住！我是警察。你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法律么？把手机拿过来。”
几个小姑娘被他猛地，转身出示警官证的样子吓坏了，举着手机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一个小姑娘吓得眼泪都飞出眼眶，乔楚忍着笑掏出纸巾递给小姑娘：“擦擦吧，就这点胆子还偷拍？我们是警察，你们随意拍完随意把我们的头像配上文字放在网上，你们知道这样对我们行动中的人身安全造成多大隐患么？退一万步讲，没有危险，我们随便就让人认出来，对办案是不是不利？你们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么？”
“不希望。”小姑娘怯生生地摇摇头。
“你们要么删了照片，要么不要放在网上，不要心存侥幸，我们能够监控到。”乔楚见丰越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好继续说。
“我们不发。”小姑娘都吓这样了，还没忘记保护照片，拼命表示只是因为他们走在街上太与众不同，她们对天发誓，绝不发上网。
乔楚看看丰越，见他面瘫脸松驰不少，拍拍手说：“好了，我们领导说了，你们走吧，照片私藏吧。”
小姑娘们像漏气的气门芯，哧溜一下不见踪影。乔楚这才拍拍领导肩膀：“走吧，领导大人。”
穿过四条街，就看见黑瞳茶馆几个扎眼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光，僵脸越才真的松弛下来，侧颜看看乔楚淡淡地说：“走吧。”
今天照例没有服务员上来迎客，推门时刚好遇见田光教授，哼着小曲儿往外走。丰越瞬间变成迷弟，笑眯眯地迎上去，接住田教授主动伸过来的手：“教授，好久不见！”
“我都瞎忙，对了，谢红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作为谢红眼睛的主治医生，田光最关心的是自己的病人恢复情况。
“挺好的，现在上蹿下跳，飞檐走壁，学习法医学知识，忙得不亦说乎。”乔楚抢着答题，“她一只蓝眼睛一点没影响颜值，相反我们都觉的她更漂亮了，就是不能开口，线条太粗。”
“哈哈哈…正常，听说她以前是军方派出的卧底，后来又跟你们这帮糙老爷们儿一起共事，肯定没法细啊，你想想，有几个出现场的女警是温柔可人的？那样出警，不分分钟被灭了？”
“也对也对！”乔楚抢过田光的手使劲握了几下，“教授，这是要回去了？”
“我们走。”丰越根本不给他俩继续聊的机会，转身就走。
“嘿嘿！”乔楚露出一个尴尬的小微笑，“这案子结束了，我们聚聚啊！”
“没问题。”
“越哥？”乔楚追上丰越，“咋了？”
“没啥。”丰越挑了一个靠近街边玻璃的位置坐下，招呼服务员点单。
乔楚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牛江北，正奇怪，丰越咳嗽一声：“你坐下，老师还没到，他的生活习惯，是三点准时开喝，除去走路和等待的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刚好在等电梯。”
“先生请问……”一个小服务员声音清脆，站在桌子旁边。
“白桃乌龙一壶，三只杯子。”丰越点了一壶便宜的，最近不知为何，爱上了桃花和乌龙的混合香气，黑瞳茶馆的白桃乌龙，是黑子自己采购回来进行配比分装的比市面上直接买的那种要更香更醇，回味更浓郁。
“先生好眼光。”小服务员声音真的很清脆，丰越眼前出现小妮儿的样子，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病猫，瘦得只剩下一张皮，包着本就小巧的身体框架，没有小巧可人之态，只有悲惨可怜之感。
丰越收回思绪，胡乱应付一句：“哦？还好吧。”
“先生是三位？”服务员还在尽力。
“还有个人，稍后就到。”丰越微微转动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两点过三刻，老师应该这一两分钟内就会推门而入。
“好的，搭配的小食点心需要么？”小服务员轻轻地问。
“嗯？”丰越走神了，乔楚忙接话：“待会儿再叫你，我们还有个，你先上茶。”
服务员穿着黑色老北京布鞋，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环境也确实别致，只是喝茶的人心情却始终跌落在谷底。果然，一分钟到了，茶馆的门被推开一扇，牛江北和李铁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呦！老牛，你爱徒来了。”李铁刚适应完光线就瞥见了突出二人组。
“老师，坐。”丰越看见牛江北，瞬时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不苟言笑，帮拿各种东西伺候着。
“点了？”李铁问。
“点了。楚，再要个杯子。”丰越点头。
一壶查，配一个菱形底座，底座里有个凹陷，刚好放一块蜡烛，淡淡的粉红蜡块，细细的小火苗拼命发挥自己的力量，保持茶的温度。丰越习惯性地洗杯润杯，倒茶奉茶，一套系完成，各人端起自己的茶，闻闻香气，轻轻抿一口，慢慢晃动脑袋，温润口腔，习惯了这样的香气后，才转而喝下剩下的茶汤。
香气伴着温度缓缓流入身体，感觉到浑身都散发出白桃的清雅淡香。牛江北喝完第二杯，才哈哈大笑，点点桌子问丰越：“小越越，遇到难题了？”
“不算难题，只是有些心痛，出事的是个孩子，这孩子在出事前拍下了自己杀人的过程。”提到案情，丰越神色顿时暗了下来。
牛江北没吭声，半边脸笑容诡异地爬上来，端起第三杯茶，慢慢喝下，随后抓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再次喝完才开口：“你说的是那个初中生？”
“是的，起初案发是有人发现她母亲被杀，死在了圆庙内，当地警方到现场后发现了十九个人头码放在后院，我们接到任务过去查案在庙里发现了对应的十九具尸体，这几天里冬青一直在做面部重塑，目前最清楚的一个人被发现于五年前失踪，由此我们相信剩余的尸体也来源于失踪人口，现在正大力排查中，不过人海茫茫，全国每年有多少失踪人口，排查力度太大了，这还不排除有人与家人失去联系后，家人没有报警的。”
“嗯，这个孩子杀母的原因找到了？”牛江北直接跳到问题的初始部分。
“她知道自己是母亲和叔叔私通生下的孩子，她还知道母亲在她身上下毒，我想她杀母的主要根源在于，她知道了母亲拿了人家钱，把她的身体给卖了，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她被下毒，精神恍惚时进行的交易。”丰越把这几天梳理出来的线索简单汇总，李铁差点把杯子捏坏了。
“你一个局长，注意点身份。”牛江北抢过他手中死死捏住的杯子。
“局长，首先不得是人啊？是人听见这种事，愤怒不是正常的么？”李铁反唇相讥，“谁像你，一天到晚嬉皮笑脸。”
“你来不只是喝茶放松吧？”牛江北了解徒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跑来喝茶。
“我联系了黑子，他说三点半到店里。”
“乔楚，听说你们最近都住值班室了？”牛江北关切地问。
“对啊，越哥把值班室布置得跟家一样，再说了我们的家就在那个小公寓里，不如这里方便，干活睡觉几不耽误。”
“好好干！”牛江北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跟着小越越学到的东西很多，他身上还有很多东西，你都没发现。”
“老师！”丰越抗议。
“好好，不说了。”牛江北一脸宠溺地看着爱徒，两只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丰越的脸。
“你找黑子帮你查什么？”李铁终于插上话，“这小家伙能耐大着呢。”
“我请他帮我找到死者小妮儿同寝室的女孩，她也是受害人之一，现已失踪。”丰越把四只杯子里的茶汤都倒掉，换上一杯新的，推至他们面前。
“你是怀疑这个学校有问题？”牛江北还是问出了谁也不想面对的问题。
“对。”
“这个人在海京名气大且人脉广，查起来有点压力吧？”李铁问。
“可不是么？”乔楚替领导回答，“这两天总有人打电话给越哥施压。
“为什么？”牛江北和李铁惊诧地相互看看，一起问出口。
“我们扣了李宏建四十八小时，有一个什么部长，打了几个电话问案情发展，如果没有直接证据就放人。”
“有点意思。”牛江北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看看李铁，“老李，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你说何？”
“应该是，平时有大案，只有他会不跟我们沟通直接插手，我一直留意他，他应该也是在找机会扳倒你我。”牛江北若有所思，有些事情虽然久远，想来依旧清晰如隔日。
“你怀疑他？”李铁问。
“我也不想怀疑，不经过我们直接给小越施压，这是他的风格，但是留下把柄让我们查。”
丰越没插话，他也懒得理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只想快点结案，好好睡两天，身体不断提醒自己，睡眠太少，最近总觉得头发都变少了，再帅也敌不过发际线后移一厘米来得疯狂。
“哈哈哈！小越别担心，你只管查，我给你撑腰，这点事我再干不好，也不能当你老师了。”牛江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丰越表面不动声色，心中说谢谢老师，背地却骂了一句：“你个老狐狸，事后诸葛亮，昨天施压的时候你在哪？”
传递给牛江北的信号里却成功地避开了骂他话，老牛真老了，居然没有捕捉到丰越内心活动下面隐藏的信号。
“丰越？早就到了？”黑子准时从外面赶了回来。
“你查到什么没有？”丰越连寒暄都省略了，没等黑子的披挂挨上凳子直接发问。
“给你看的东西。”黑子从口袋里摸出三部手机，一字排开放在丰越面前，在第一部手机屏上划拉一下，两张杂乱的街景照片出现。
“仔细看啊，两张里面都有你说小花儿。”黑子放大照片，“但是照片拍摄时间在小妮儿死之前，这几天我一直在市里翻，我怀疑这孩子出事了。”
“你是说她也？”丰越控制好面部表情，冷冷地问。
“我黑子找不到的人，基本上海京真难有人找到。”黑子招手让服务员递个杯子，再拿点小食过来。
“小妮儿一出事，我们就去她寝室查过当时小花儿应该吃药堕胎刚结束，我们在她床下的盆里化验出人绒毛腺促进腺激素，也就是糖蛋白，但是从那个大量的血水来分析，我怀疑她是不耐受药物堕胎，导致出血量巨大。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不处理，是会危及生命的，所以我让人查了海京所有挂牌的小诊所，结果一无所获。”丰越摊着手，两道眉毛相互绞在一起，眼睛里透出寒意。
“根据你提供的情况，我又翻查了一遍，村镇我都没放弃，还是没有线索，唯一见过她出现的地方就在这条街上，监控拍得很清楚。”
黑子带回来的照片上，小花儿头上的发饰还是两朵小花儿，只是这一次不是粉色的。丰越把照片一点点放大，一点点移动，最后停在了街角一处不起眼的自助银行上：“黑子，这里去找过监控么？”
“找过了，柜员机显示她当天从卡里取出五千块，卡我也查过了，卡主人是她奶奶，我也去了她奶奶家，奶奶知道孙女拿她身份证办了一张卡，至于里面有多少钱，她也不知道。”
“多少？”丰越看着黑子，期待答案是二十万到五十万。
“卡里有三十万。”黑子有点懵圈地说，“卡里居然有那么多钱，我找到她的父母，俩人在外地开了一家店，生意很好，就是不能及时陪在孩子身边，父母给的卡一个月也有五千左右的零花钱，但是一查才发现，近半年来卡里的钱就没少过。”
“也就是说，她是接受了这笔钱，然后接受了那个交易。”丰越的眉头锁成疙瘩，白俊的脸上泛着青光，有些吓人，“你看了银行监控没有？”
“我都看了，办卡时候奶奶在，办完在银行门口她拿着卡和奶奶分开了，她奶奶住的不远，能想到的都查过了，没有。”黑子的黑脸上，留下亮晶晶的汗，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更显眼。
“你们店里有一个年纪很小的服务员，今天没看见的？”丰越看向吧台。
“那小丫头啊，上周说妈妈病了，请假回家去照顾几天，其实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黑子问，“你是不是想问问她们认不认识？”
“对，第一次见面她好像说过，家在连镇中学那儿，还说上不起连镇中学，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丰越确实压力很大，毕竟就算案子破了，十九个人几年前死在庙里的案子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算李宏建被抓了，也不能换回死去的小妮儿，而且他也不会重判。
“尤克天的线索呢？我们的人这几天眼睛都快瞎了。”丰越看看老师，正和李铁小声研究什么，从口型上分析，俩小老头正在讨论如何帮自己，刚才的阴霾瞬间被这俩萌老头赶走。
“尤克天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不见人影。”黑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次没帮上你。”
“上次植物园的事情我还感谢你。”丰越起身告辞，“上次要不是你，我们还找不到毒素的来源。”
“你太客气了，我继续帮你留意，有动静第一时间通知你。”黑子送丰越和乔楚到门口，给他俩开了门才算尽完力。
“小姑娘从柜员机里取走五千元之后，就再没出现。”丰越走得很慢，“说明小花儿是想躲起来调养身体，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肯定充满了恐惧，她躲去哪里呢？”
“李宏建的资料怎么说的？”乔楚问。
“校长李宏建，回国前隐藏的资料我已查到，他出国的第二年，猥亵了一个9岁的小女孩，被抓后十天又放了出来，原因是这家人放弃了控告，还说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还查到了这孩子父母的银行账户多了二十万美元，所以啊……”
丰越叹口气没有继续说，他甚至无法想象为何有的父母宁愿要钱也不愿将凶手绳之以法，有些话题太过沉痛，说起来也毫无意义，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小花儿的父母难道没有因为女儿的失踪而报警？这最疼爱孩子的奶奶，为何也没有表现出慌乱？
想到这里，丰越火速摸出手机：“黑子，小花儿的父母和奶奶，情绪没有不对？”
“还算正常啊。”
“正常？”丰越问。
“孩子丢了，他们没发疯已经很好了，奶奶一直在哭，爸爸阴着脸不停抽烟，妈妈披头散发哭得要断气。”
黑子的话惊得丰越差点扔了手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被乔楚拍清醒：“怎么了？”
“你想到什么了？表情吓人。”乔楚举起手机，丰越在屏幕上找到自己那双想吃人的眼睛。推开乔楚的手，他冷静一下才说：“我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什么？”
“等等，还不能说明，等不哥他们回来再看，我先派人盯着这夫妻俩。”丰越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第一次，他希望自己的推测都是错的。
阳光西去，刚才还阳光普照，忽然间像是被人调灰了几个度，暗淡的城市里，穿梭的行人和车辆看起来是那么混轮。穿过四条街的繁华，很快又回到实验室的小院门口。司机王子站在门厅处发呆，看来等有一会儿了，调整好情绪，丰越走进院子。
“王子，不用上班，你那么积极干啥？”乔楚上去热情地锤了两拳。
“待会儿去提车。”王子笑笑，“路过进来坐坐，结果两个小保安都被我聊跑了，明天就有新车坐了。”
见丰越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乔楚问：“是不是不哥要回来了？”
“对！听说进展顺利。”丰越把手机拿出来，翻看从现场发回来的照片。
“找到啥了？”乔楚刚问完，冯不带着人进了院子。
“小越，给你抓条鱼回来，就是视频里的那个人。”冯不揪着那人推到丰越跟前，丰越抓起乔楚的手，挡住那人的半边脸，果然是视频里出现的，写了什么给小花儿，后来又帮小花儿拉好裙子的那个男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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