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

作者: 花落寂寂hjr | 来源:发表于2016-10-29 20:05 被阅读274次

东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黑暗渐渐四散开去,隐隐地透出丝丝光亮。我凝神看着竹屋,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 ·····。我知道,当我数不到十的时候,竹屋的门会打开,然后便可以看见他站在门口望向我,眼里含笑,在清晨里如昨夜的朗月!

果然,随着“吱呀”一声,我看见他打开门走出来,站在门口停顿一会儿,嘴角上扬,望着我这边,眼里是宠溺的笑意!我开心起来,在清朗的微风里轻轻摇曳,以最清雅的风姿回应他的微笑。

他向我走来,站在我的面前,轻轻说道:“昨夜睡得可好?天渐渐凉了,你在这里会不会冻着?”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又道:“看来,这几日就要把你挪到屋内了!”我欢喜地雀跃起来,虽然我知道我并不怕寒冷,但是能够在屋内与他日夜相伴,该是何等的幸福?

一阵风过,趁着风,我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痴痴地望着这张脸:棱角分明,俊朗清逸,眼里是沉沉的温柔。这张脸我看了多久了?怎么就看不厌呢?

我是一株白海棠,我不知道自己何时被种在这里,只知道自我从懵懂中醒来,灵识初开,便看着这张脸在我面前说话,微笑,烦恼,沉思!我习惯他年复一年的陪伴,依赖他日日夜夜无微不至的照顾。

一直我就只见他独自一人住在这山间小屋,三五日里便有朋友来到竹屋,他们弹琴高吟喝酒,我不知道他们在吟些什么,但是我看到他们却并不快乐,每每喝酒到最后都会流泪吟唱,那些曲调是什么我不懂,但我能感受他心里的哀伤!他们也会围着我欣赏,夸赞着我的高洁冰清。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美丽,但我心疼他的伤心,可我只是还没有化为人形的花精,我展不平他紧皱的眉峰,拂不去他心里的忧伤!我多想快快幻化,可是我知道如果要幻化成人形,还要五百年啊!五百年后我到哪里去寻他!每每想到此,便疼得花瓣都抽搐起来!

我听到他的朋友叫他:“既明兄”难道他叫“既明兄”?后来才知,“兄”乃人类对年长于自己的男子的尊称。从朋友间的谈话知道他是当朝有名的文士,只是厌于当朝的腐朽隐与此山间,只与三五好友交好,并无妻子儿女。

朋友劝他娶妻生子,他便会指着我说:“我已有妻,便是这株白海棠了!日后日日与她相伴,直至老死,来生还要寻她来!曾有前人以花为妻,如今我李既明亦以海棠为妻!”

一、 明月桥畔初相会

三月,正是烟柳丝丝醉,杏花点点红的好季节。捂了一个冬的人纷纷走出家里,桥边堤畔,一片穿红着绿的踏青人,邀朋喝友,拖家带口,朋友几个,姐妹一行。这初春就热热闹闹起来!

明月桥是南陵城一景,桥为半拱形,横跨于明月湖上,白天在阳光下望之,碎影点点泛在湖面,如一枚圆润滢滢的玉珏;月色下望之,与天上明月遥相呼应,天上一轮明月,水面却是两轮明月,三月相应,熠熠争辉,端的是好风景。

我正站在桥边,一边避让着行人,一边暗暗后悔,早知道今天如此人多,我便不来凑这热闹了,都是锦儿扯着要来赏春,这哪里是赏春?分明就是赏人嘛!锦儿倒是像个乡里姑娘进城似得,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一双眼睛都不够她看!看着这丫头的兴奋劲,我只好摇摇头,难道是我太少带她出来的原因?正无奈间,锦儿扯了扯我的衣襟,朝桥的一边指了指。

远远有三人慢行至桥这边来,三人皆是锦衣纶巾,眉目清朗,虽是翩翩佳公子,却掩不住眉眼的英气勃勃。待走进再看,虽一样飒飒英姿,其中一人却纤瘦许多,眉若黛山聚,眼若秋波横,肤似雪脂凝,唇似朱漆点。原来是个扮男装的女子,此女子虽美丽无方,眉眼处却透出清贵高华,英气逼人!

其中一个男子却是认识的,云府的弋阳公子,他最爱来我这儿听曲,相识两年,已是老熟人。另一人一直低头在与他身边美丽英气的女子笑语,我一直注意着这女子,倒没怎么在意这随行的男子。既是碰到熟人,我便也不急着想回去了,待他们渐渐走进,含笑间便见弋阳公子望向我这边,远远便笑道:“今儿个可真是凑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姑娘!”

我微笑回应,稍稍侧了身,让了位置出来,等他们走近。这时,那低头说话的男子见是弋阳的熟人,便也抬头望向我这边,只是一霎那,微笑回应的我却像遭雷击了一般呆立在了那里。“既明,既明,那是既明,那是我五百年后修的人身后上黄泉下碧落寻找的既明!”我痴了一般,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五百年的山中岁月,五百年的风风雨雨,五百年的漫漫思念!老天终不负我执着,在此遇见他?

“既明!”情不自禁,我喃喃道,眼前其他人皆不见,只有既明那清朗的眉,温柔的眼。

“姑娘,姑娘!”有人叫我,轻轻扯我的衣袖。

“姑娘莫非认错人了?”恍恍惚惚中,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这是我家荆羽哥哥,不叫既明!”

“是啊,这是将军府的少将军荆羽,不叫既明,姑娘莫非有熟人与荆羽长得相像?”

我的手指猛地一痛,低头看去,竟是锦儿用指甲掐了我一下,我满脸疑惑地望向锦儿,见她满脸通红,一个劲地使着眼色。我蓦然惊醒,即使是既明,他又怎能认识现在的我?

“我家姑娘曾有一个多年未曾见的朋友,可能与少将军有些相像,姑娘一时失神了,万望少将军莫要见怪!”锦儿见我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失魂落魄,连忙解释道。

“这个不怪,天下相像之人不少,我像你家姑娘的旧友倒是我的荣幸了!”

“来,来,来,既然今日偶遇又如此有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清雅小筑的白清浅姑娘,浅浅姑娘的曲子是南陵城一绝,只是你经常随军在外,家里又有巾帼红颜相伴,怕是不知道浅浅姑娘的名头。浅浅姑娘,我刚才已经介绍荆羽,便不再赘言,他旁边这位虽着男装却是女子,是我家妹子云霓,亦是荆羽的妻子,我这妹子自小不爱红妆爱武装,今日春游,她嫌女装啰嗦,便着了这一身男装!······”

既明的妻子,既明的妻子,弋阳后面再说什么,我已是听不见,满耳回荡的便是这句,胸口如被重锤击打了一下,痛得我浑身无力,冷汗直流!既明,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妻么,你不是说来世也会寻我的么?

一时,我只觉一股锥心的痛惊涛骇浪般向我袭来,我一时站立不住,摇晃一下就欲倒。“ 姑娘,姑娘。”锦儿见我脸色苍白,失了神魂的模样,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了我,一叠连声地叫我。

“清浅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弋阳也走向前来,只是不方便碰我,焦急地问道。

我缓缓吸口气,把汹涌的伤心压下,扶着锦儿的手慢慢站好,勉强笑道:“实在失礼,今儿身体有些不适,再则见少将军像我旧友,让我想起往事,又感于不知与他相见几时,一时悲喜难禁。”

“荆羽哥,都怪你,谁叫你长成这样,害得白姑娘如此伤心!”云霓站一边似嗔非嗔地怪她夫君,一边走过来,轻轻搀住我又道:“姑娘如有哪里不舒服,可随我回将军府,我那里常年有医师候着,可以帮姑娘诊治。”

“谢谢夫人,过了这阵子就会好了,我自己也会些医道,就不麻烦夫人了。”我望着面前这个霁月般明朗的女子,心里酸痛难忍。

“那我便因着这拙像给姑娘赔不是了。”荆羽见爱妻“责怪”,便也向着我施起礼来。

还没有等他施完这一礼,云霓便又笑道:“你说你是一拙像,难不成也说白姑娘的朋友也是一拙像?”

荆羽一愣,这一礼便不知是拜下好还是不拜下好,僵在了那里。还是弋阳打破他的尴尬,向我解释道:“他俩经常这样,云霓心直口快,嘴不饶人,荆羽就从来没有在嘴上讨到好的,你别介意,接触多了,便知道了。”

看一边云霓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荆羽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眼神,我的心又一痛。

“今天姑娘身子不适,我们便不再闲闹,我送姑娘回去,你们俩就先回去,下次,等姑娘好些,我带你们去她的清雅小筑坐坐,叨扰姑娘的一杯清茶去。”弋阳可能感觉我确实身子不适,解围道。

荆羽与云霓一起跟我告了个别,转身欲走时 ,荆羽又停下来,为云霓掠起鬓边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又抓过她的手,说道:“虽是春天,天气却还料峭清凉,你这手又有些凉了!出来时叫你带上披风你不听。”

“哪里就凉了,别忘了,我也是习武之人,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你尽是小题大做。”

“你们俩就别在这里腻歪了,赶紧走吧,让别人看见你们俩‘大男人’在这扭捏作态,还以为断袖之癖呢!”弋阳在一边取笑。

“哥哥尽不说好话,啐!”云霓却没有像普通被打趣的女子那般红了脸,反而是狠狠瞪了一眼哥哥,拉着荆羽转身走了。

我呆呆地望着荆羽的背影,那背影分明是既明陪在我旁边跟我说话后转身回屋时的背影,只是如今这背影的身边却有了别人,难道既明说过来世再找我的话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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