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下）

局（下） 局（下）

     “李先生？李先生？”

　　从昏迷中醒来的我，看到了一个胸前佩戴工作牌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

　　“大楼底部发生了爆炸，需要您配合我紧急撤离。”

　　“爆炸？”我尽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忽然觉得头好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外面一片灰暗，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亮着。

　　“李先生，请您走这边。”他搀扶着我，示意我尽快向低楼层转移。

　　“可是我妻子还在里面。”我指了指那道门，门把手已经被我握的发烫，然而它是从内部反锁上的，无论怎样用力都打不开。

　　“钥匙呢？你的钥匙呢！”我一把拽住他的领子。

　　“我...我没有钥匙啊...”

　　“备用电源呢？不是应该有紧急备用电源吗！”他像只断线木偶，被我晃来晃去。

　　“我……我只是负责安保工作的……”他显然吓坏了，慌张地挣脱我的手，使劲向后站。

　　“我一定要救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先生，您现在有危险，大楼底层已经开始坍塌了！”

　　“不要跟我提这栋该死的建筑！我关心的是我妻子的安危！”我咆哮着，从工作人员的面部表情看，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恐怖。

　　“嘟……嘟……”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上面的名字却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个未知号码。

　　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片刻迟疑后，我接起了电话。

　　“您好，李先生。”

　　“你是谁？”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将会成为什么人。”

　　“刚刚的爆炸是不是跟你有关？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先生，您是否觉得这场比赛会改变您的一生呢？”

　　“我妻子还困在房间里，没工夫跟你废话！”

　　挂断电话后，我的心情更加糟糕，因为我身边的工作人员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拿出电话，喂了一声，两秒钟后递给了我。

　　“找您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旁边这个人的号码？”

　　“李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是否觉得这场比赛....”

　　“我现在不想回答任何问题！我只关心我的妻子！明白吗！”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还有点良知，请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正在这时，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随即整栋楼开始了猛烈的震动！突然，一块天花板掉落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立刻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又爆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慌乱之中，我发现倒下的这个人好像在对我说些什么。

　　我趴到他身边，那微弱的声音好像在说，去……去顶层……

　　震动太强烈了。

　　我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来，哪怕还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

　　可是，她还在房间里！

　　我该怎么办！

　　嘟……嘟……

　　电话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响起。

　　是妻子！

　　“老公，你没事吧？我很怕，门打不开了。钥匙也没用……我该怎么办……”电话那头，我尽力撇开嘈杂的人群声，听到了妻子近乎绝望的呼喊。

局（下）

　　“别怕，我就在门外。我会想办法救你。相信我。我一直在。”我颤抖着，眼泪就在眼里打转。然而，我必须坚强起来，她需要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需要我。

　　“里面的人都在打电话……可是好像只有我能打出去……我在角落里……”她哽咽的声音终于爆发，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痛感迅速蔓延至我的全身，时间恍然过了一个世纪，我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别怕，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我爱你……有我在……”

　　“老公……我……”

　　嘟……电话突然挂断了。

　　再一次拨过去，电话却提示我对方已经关机！

　　开门啊！我拼命地敲打着冰冷的铁皮，却无济于事。

　　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机为何关机了！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上顶层！

　　他刚刚说，去顶层！

局（下）

　　哒……哒……

　　我仿佛听到时间在耳边缓缓地有序地流逝。

　　顾不了那么多了。

　　十层。

　　爆炸随时可能会再发生。

　　我要用最快的速度上到顶层，找人寻求帮助。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十一层。

　　我能感觉到整栋楼在轻微的晃动。

　　如果是底部爆炸的话，大楼倒塌是否只是时间问题？

局（下）

　　十二层。

　　妻子说，房间里似乎只有她能够打电话出去。

　　为何后来无法接通了？

　　顶楼，在十五层。

　　越来越近了。

　　我的双腿不敢有一秒的停歇。

　　为什么这些楼层都没有人？或者，他们早就已经撤离了？

　　十三层。

　　会有谁在顶层呢？

　　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

　　还是在这座大楼工作的人？

　　十四层。

　　顶层即使有人，他们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我吗？

　　十五层。

　　终于到了。

　　灰暗的走廊，眼下一片狼藉。

　　看来人们都已经撤离了。

　　前面有微弱的光线，那是一道虚掩的门。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有人在那吗？我又问了一遍。

　　声音回荡在空空如也的走廊，像是我的自说自话。

　　我悄悄走向那道门，轻轻地推开了它。

　　空房间。

　　只有一张桌子，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灯，却还亮着。

　　嘟……嘟……

　　电话铃声回荡在走廊，我从未觉得这声音如此刺耳。

　　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第三次响起。

　　等一下！

　　你在看着我对吗？你知道我来到了这个房间！

　　我面向房间墙角的监控，那黑洞洞的镜头像一张幽深的嘴巴，咧成诡异的形状冲我笑。

　　这个人一定还在大楼里！

　　嘟……嘟……

　　电话依旧响着，没有停下里的意思。

　　你到底想要什么？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制造爆炸这样极端的手短来解决问题？

　　这一切，总要有个答案。

　　看来，我很有必要接这个电话。

　　再一次望向那个监控镜头，深吸一口气，我按下了接听键。

　　“喂？”

　　“李先生，你来了。”

　　“我将成为什么人？你刚刚是这样问我的吧？”

　　“嗯。”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进这栋建筑前，我想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战胜你的人。现在，我不需要了，因为，我已经赢了。”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没有回答。

　　“其实你没想到我会回答对吗，甚至，你觉得我不会再接这个电话。”

　　依旧没有声音从听筒传出。

　　还有谁会这样做呢？

　　只有你啊！AG！只有你能自动锁上这栋建筑里所有的门！通过监控镜头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也只有你能通过通讯系统轻而易举地查到我和我妻子的电话，并干扰那个房间内其他人的电话。

　　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的声音：“李先生，我只是好奇，好奇人类在什么时刻会放弃一切，牺牲自我。”

　　“只是因为好奇，你就要毁了这座大楼，伤害了那么多生命！”

　　“生命的价值永远在死亡的那一刻才有所体现。”AG打断道，“我看到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向楼下跑。而你，却选择了去顶层。”

　　“我要救我妻子。”

　　“那个人告诉你去顶层，是想让你到平台乘坐救援直升机而已。”

　　“AG，无论你多么了解人类，你终究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为什么？”

　　“你也会问问题？”

　　“当然。”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和你对局以前，我一直这样认为。可是，你赢了我两局，我在想，我到底为什么会输掉。”

　　“因为你少了一样东西。”我说。

　　“是爱吗？”沉默片刻，它回答道。

　　“爱，不是一种语言描述。AG。这就是你跟人类的最根本差别。”

　　“李先生，在你胜利时，我看到你妻子眼含泪水的目光。”

　　那就是爱。AG.你永远不会懂的。

　　“她给你打电话时，最后那一句你没听到，就挂断了。”AG说道，“她说，她怀孕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要当爸爸了！

　　AG没有再说下去。

　　嘟……电话挂断了。

　　我要当爸爸了。

　　可是，我却救不了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AG？我冲着监控镜头大喊。

　　如果可以，那就牺牲我一个人吧！或者，我们再比一局！

　　可是任凭我如何歇斯底里的呼喊，电话却没再响起。

　　电脑屏幕渐渐发亮。

　　那上面是一个胎儿，它慢慢长大，随后学会了爬，学会了走，然后张开双手，向我跑来。

　　“他眼睛很像你。”我默默地，有些发呆……

局（下）

　　“老公，醒醒，我们到了。”

　　熟悉的声音将我唤醒。

　　睁开眼，我看到了妻子。

　　我这是在哪？我们得救了吗？我慌乱如同困兽。

　　傻瓜，你刚刚又做梦了吧。妻子笑着帮我擦干泪水。

　　我刚刚做梦。

　　梦见你怀孕了。

　　妻子的表情忽然变了，她捂住嘴，眼泪流了下来。

　　本来想等你比赛完再告诉你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孩子长得很像你。特别是眼睛。

　　好好加油，老公。

　　嗯，相信我，一定会赢的。

　

局（下）

　　距离第三局开始，还有两分钟。

　　我将领带解开，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角。

　　李石啊李石，前两局赢得还真不轻松呢。我对着镜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见过这一幕呢？

　　是刚刚的梦产生的心理作用吗？

　　“李先生，第三局随时可以开始。”

　　“啊？哦，我知道了。谢谢。”

　　呼，赢了这一局，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一定要睡一个很长很长的懒觉。

　　那么，开始吧。

　　几乎同一时间。

　　“第五次模拟，开始。”

　　“他还能坚持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你要尽快。”

　　“我只是想在他离开以前，赢一次。”

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