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五 痴绝个性
9、唐代有“萧翼赚兰亭”的典故,萧翼连蒙带激,把辩才和尚藏在深山的神帖骗到手。
释辩才俗姓袁,是陈朝僧人智永的弟子,受托保管《兰亭序》。萧翼是梁朝宗室后裔,见多识广,法书素养肯定也不一般。论书、作诗,几个回合下来,就让辩才和尚放松了警惕,被激将之下乖乖交出这帖《兰亭诗序》。
“赚帖”、索宝在米芾这里则更加酣畅淋漓。除了临摹后巧施障眼法“智取”、在道林寺“张帆遁去”的出格豪夺,米元章还会索性装“痴”卖“颠”,豁出去极限谈判,掠美毫不手软。
米芾在真州(仪征)时,一次蔡京的长子蔡攸过县境,米元章因为乃父蔡太师的关系,免不了前去谒见。蔡攸知道他爱晋帖如命,特意展开羲之的《王略帖》(《破羌帖》)与他同赏。
元章惊叹之余,请求用其他画来交换。蔡攸面有难色,米芾一看说:“要不答应,我这就跳江自尽了!”说着话按住船舷作势欲跳。蔡攸没办法,只能照办。
想见那个丰神萧散、气宇轩昂的米元章,在心爱的晋帖面前一步切换到耍赖模式。正是有“米颠”的传言在那,他这才能将计就计,总之晋帖势在必得。
还有一则故事广为传扬。宋徽宗喜爱奇石,从扬州的弁山选来上品在内廷北侧“掇山”,这就是后来的“艮岳”。
在崇宁初年,书学博士米芾被召去在一个大屏上书写。徽宗指着御案上一方端砚,说“就用它。”
米芾书成后,捧着石砚露出面目:“这方砚被臣濡染过了,所以不能再作御用。”
徽宗听明白了大笑,就把砚赐给他。米元章连忙称谢,手舞足蹈,快步退下。这块精砚在他手里且抱又捧,袍袖上都沾了余墨。徽宗看他喜形于色的背影,又笑说:“这米颠真是名不虚传。”
米元章这些手法既温柔又高效,“借‘痴’还魂”,佳砚到手既不失体面,讨砚这件事还让徽宗十分受用。
这样的应对功夫堪称高明,也可见他绝非书呆子,而是深谙交道要诀。
既然没有旁人干扰,对宋徽宗短暂的攻势自起自收,干脆利落,仿佛退出时还有鼓点戛然而止。
10、米芾拜石、对石称兄最为他的对立面所诟病,甚至在他们的话语体系里成了“米颠”的注脚,生生造出一个痴呆的形象。
《铁围山丛谈》记载,米芾曾屡遭“白简”(弹劾状)。他给蔡京写信辩污,希望太师主持公道。当时的弹文正是说他“颠”,他向蔡鲁公申诉以往的执政成绩。
米元章自辩,久任中外,被大臣知遇,举荐自己的有数十位之多。人家推荐我都说“能吏”,有推荐“颠”的吗?以上尺牍是失传的米老《辩颠帖》。
实际上天资聪明、后天勤勉的人无所不能,他可以从容取得个人成就,只是轩昂和骄傲的意气绝对难以见容于槽枥之间。
然而他的“罪状”其实也很为后人激赏。
《海岳志林》载,米芾在临江任太守,河壖(音软二声,指河边)上发现怪石,不知从哪里来的。米海岳命人把它移到州府,供闲时赏玩。等石运到,他竟然设席相拜,说“欲见石兄,二十年矣!”
现在看来,这句话是懂石也痴迷于奇石的米元章性情所致,慨然一叹。从宋徽宗的“花石纲”可以窥见,北宋朝廷从江南运过去的奇石美轮美奂,是种奢靡的雅趣。米芾以他的领悟和见识,对心目中的神品施以礼遇也不足为奇。
米芾57岁时知无为军,在府衙看见奇石,就让人取来官袍、笏板下拜,口称“石丈”。这下又给了闲人口实。
别人再问米芾“有这事?”他大概比较反感,沉吟片刻说:“哪有拜,作个揖罢了。”
一个众所周知的性情中人,审美视角还俯视众生,加上数遭白简的际遇让他对仕途心灰意冷,诗书画却别开生面。
对这样不可多得的艺术天才来说,达观、放逸才是正道。在探索美的手段上多多发力,不然后世学不到米海岳,书法天空还要沉闷几百年。
实际上快意好恶的米元章,也根本左右不了这些“众口”。艺术的求索道路鲜明而痛快,藐视闲言碎语,真正精绝盖世,谁能像米芾这样超然伫立,独占头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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