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严肃的男人
知满在杨静分配给她的座位上坐下，一时六神无主。原来没有人在暗地里作弄她，她只是被调过来顶一时之需的小角色而已。之所以被选中，也许仅仅是因为她是设计部里能力最薄弱的那一个吧，留在G市担不了重任，自然成为了当跑龙套的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仿佛自己是灰头土脸的过街老鼠。
这时候，刚打完一杯水准备回自己座位的林敬突然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用他特有的调侃语调和她打招呼:“喂，姚知满！你过来这边有何贵干啊？”
知满脸色略带尴尬地说:“出差。”
“来这边做设计？”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哎，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林敬没说什么，但也没有直接回座位，而是走到办公室最角落的桌子边上，拿来一个崭新的淡黄色陶瓷杯子，递给她说:“这个给你，之前公费买的。”
他对知满这位“老乡”很是关照。知满微笑着连连道谢。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车间。”
“现在离开办公室没关系吗？”
林敬仿佛听到一句笑话，哈哈笑着说:“别担心，不光现在可以去，等到明天的时候啊，你不想去也得去。”
“这是……什么意思？”
“静姐还没告诉你吧，每个第一次来这边出差的员工，都得去车间体验一把。”说到这里，林敬有点幸灾乐祸，看起来像个幼稚的捣蛋鬼。
“哦。”
在车间门口，知满看到里面的工人都统一穿粉色上衣和白色厂鞋。仿佛纪律很严，所有人都像快速运转的机器，默默干活，没有人聊闲话。
林敬说:“明天早上你先过来帮忙打包吧，晚点会有人带你学习做刷子。”
知满本来还在为如何做好包装设计而烦恼，现在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排更感到不满，但她知道这不关林敬的事，也不关杨静的事，更不关顾成归和马月的事，要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才会沦落到这种窘迫的境遇里。
由于心情低落，她多少变得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林敬感觉得到她的沮丧，虽然不清楚原因，还是瞎安慰了她一顿:“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坚持个一两天就行了，也不是很粗重的活。”
知满也不好意思随便给人脸色看，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移话题道:“这边包不包吃的？”
“包啊，就是饭堂饭菜贼难吃。中午我带你去外面吃吧。”
“好啊。”
出去逛了一圈才知道，附近能吃饭的地方很少，都聚集在一处，走路要十几二十分钟。同行的还有早上被杨静训话的那个留着学生头的女孩，林敬说她叫李晓庭，接下来会和知满住一间宿舍。
知满心情不佳，吃饭时没怎么主动说话。李晓庭仿佛是性格高傲的那种女孩子，全程也不大搭理知满，一路只和林敬聊天。
三人就在这种隐约有些别扭的氛围里，各自吃了一碗猪杂汤面，就又走路回办公室。
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思考，知满终于定下了迅速学习包装设计的计划。
在这期间，林敬也时不时地凑过来拉她聊天，问她G市办公室那边的现状。他说他来这边出差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知满说没什么变化，跟以前差不多，因为她想不到有什么好说的。
虽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两人似乎因此增加了一种熟悉感。林敬的社交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知满在受到种种关照之后渐渐振作起精神来，但也还是会有一些小插曲来扰乱她的注意力。她的鞋套在她去洗手间的路上，被自己的另一只脚扯破了。这样的小意外难免令人哭笑不得。
她第一反应就是抬起那只破了鞋套的脚，力保脚不沾地，否则她的50块就要白白化作水了。
坚持站了一两分钟，没见到有人经过，她想这样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只好抬着一只脚往前台的方向一步一步跳过去。
中途有个一身厂服的年轻男人经过，见到她，放慢了脚步，目光短暂地落在她的脸上，又转移到她的脚上。
像见到救星，她对他又是微笑又是招手，手忙脚乱的举止显得更加滑稽。
她撇开丢脸的感觉，说:“您好，请问……嗯，请问能帮我拿个鞋套吗？”
男人没有说话，面部表情非常严肃，空气凝固了一般。知满有点尴尬，只好又问一遍:“能帮我拿个鞋套吗？”
“你等一下。”这回他终于答应了，但脸上的表情没有轻松半点，声音也透出一丝不自然的生硬。
知满由此猜测这是一个内向并且还算热心的人。她向这个男人道谢的时候，发现他的脸灰蒙蒙的，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失意感。看了会觉得有些消沉与不舒服，但知满怀着谢意，不好意思表现出任何不尊重的情绪。
后来从洗手间回到办公室，知满将这件事作为八卦告诉了林敬。林敬根据她对那个男人的外貌描述得出结论:“你说的应该是研发部的傅主任吧！”
“哦，研发部的傅主任……”知满想起杨静早上提过这个人，随口说了句:“好像还挺不错的。”
想不到这句话立刻引起林敬的反驳:“什么不错，不是我说他坏话啊，等你哪天见到他铁面无情的样子你就知道了。”
“怎么，很凶吗？”
“嗯，脾气还有点怪。”
知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快将这个人抛于脑后。
下班后林敬主动请她吃饭，说晚上请她吃顿好的。知满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在林敬的邀请下，李晓庭也一同去了。知满看得出林敬想让她们这两个临时室友早点熟稔起来，想必他平日里和李晓庭关系也不错。
为了不浪费他一片苦心，这次知满热情了不少，又是给她洗茶杯，又是主动找话题和她攀谈。可惜李晓庭已经认定知满是没礼貌或是自负的人，对她态度依然有些冷淡。
林敬开车送她们回宿舍的路上，李晓庭直接陷入沉默的状态，她没再参与他们的谈话。
林敬帮知满把行李箱搬上楼，看样子并不太吃力，知满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半开玩笑地说:“太麻烦你了林敬，等会我送你两个月饼吧。”
“有柚子吗？”林敬换只手提箱子，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有啊，都分一些给你吧。”
李晓庭走在前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只是仍然没有出声。
宿舍环境十分简陋，也不宽敞，只勉强够两个人住，但整体还算干净。知满走到自己的床位边上，慢慢将东西摆放整齐。
两个人还是没什么对话，后来临睡前，知满问她:“要关灯吗？”
“关吧。”
有了这句开头语，才有了聊下去的可能性。关了灯，各自躺在床上，知满才又找到打破沉默的话题:“你是C市来的设计师吗？”
“嗯。”
“那你现在也过来做包装设计吗？”
“嗯。”
得到的总是一个字的冷淡回应。在知满决定不再出声的时候，李晓庭又说:“来了有半个月了。”
“为什么呢？”
又沉默了一会，她说:“上头没说。你呢，又是为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
彼此都觉得对方有些敷衍，因为这次不真诚的聊天，她们的关系反而更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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