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你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两拳，火辣辣地疼，内心是崩溃的。虽然以前都打赢了，可是这次很不幸，真的挨了揍，我跟个娘们似的在球场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狗日的，揍我揍得太他妈狠了，不想活了，丢人啊。

事情是这样子的，那是个夏天，天气很好，我们一帮人在操场上打球，开心地打球。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夏日的午后总是那么长，虽然已经是五点多钟，但是太阳依旧高高地悬在天上，不肯下去，很燥热。

我的脸红扑扑的，汗水从头上流下来，到了脖子上，然后带着脖子上渗出的汗珠，一起去找从后背肩胛骨这一块儿往脊柱方向流淌的汗水。

她们汇集起来，顺着脊柱流淌，好像裸着身体的性感女人在用那充满肉欲的舌头从上往下开始撩拨。那舌头是从脖子开始的，慢慢划过后背，哈着热气温润地到了腰间，好像还停留了片刻，最后在快到尾椎的那一块儿，戛然而止。

我不由地打个激灵，如果不是在打球，身体的某一个部位，肯定是翘着的……

是的，我是在打球啊，我得把雄性的力量都用在打球上，这不是卿卿我我、缠绵悱恻的时候。这是夹紧双腿，收起卵子，绷直身体，架起的肘子恨不得把对方的肋骨全部打断的搏命时刻。

可是今天的手感实在太差，一直引以为傲的大杀器——中距离投篮，好像失去了瞄准镜，篮下强攻又攻不进去，还有我那可恶的运球，真他娘地臭。

2

但是我的队友里面有个打得不错的，他个子不高，顶多也就一米七，看起来身材还不错，有胸肌的，壮壮的。他一直在那里突破和投篮，命中率挺高的，但是我看不上他，太独了，跟我一个屌样。你妈的，为什么会比我打得好，老子还没开张呢！

那天也是合该有事儿，篮球似乎是跟我较劲儿，一直唱着反调，管你死活，就是挺着不进。它倔，我更倔，非得跟它较劲，这个球进不了，还有下一个啊。

投一个，弹框而出；又投一个，偏得离谱；再投一个，空气球，三不沾……只能放弃，寻求别的进球方式。开始突破，往篮下冲，造杀伤，可是内线手感也不太好，卡在那里，攻不进去，退不出来，那不是我喜欢和擅长的位置。

妈的，今天的手感技能包好好像真的被拿走了。

我是不会放弃的，继续突破投篮，心里正烦的时候，突然盯防我的哥们发话了，“哥们，你走步了。”

“不可能，轴心脚都没动。”我在那里腻歪着，其实我知道的，我那时候运球很不好，经常小碎步，但是当着那么多人，我必须装回逼，不能跌份儿。

我一边跟他演示刚才是怎么样，怎么样；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跟他解释，“你看，对吧？没走步，兄弟。我都打了很多年球了。”

“你就是走步了，我都看到了！”队友小矮个在那里幽幽地说道。

“操，没走步。”心里嘀咕着，对手说也就算了，可是你当队友的，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

“你走步了，轴心脚确实动了，而且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打球的时候经常走步。”

“不可能，你懂不懂球？”

“是真的，你确实走步了！”

被人揭了老底，还是队友，这让我恼羞成怒，“操你妈的，就是没走步。”

“你骂谁？”

“就骂你！”

“再骂一个试试？”

怒火中烧，“操，操你妈的！”

心想，就你一个小矮个子，怎么会打得过我，绝对不能怂。

3

我一米八多，身材壮实，长得不错，有股痞性，打球的时候就是个老流氓，除了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就你个鸡巴小子，爷会把你放在眼里。

打架从来就没输过，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一阵子乌龟王八拳，狗浇墙式夺命连环腿，实在不行，就摔他丫的，掏裆，使绊子，撒泼耍赖，滚刀肉似的缠斗。

打架没输过，不是因为没有遇到对手，而是我会见风使舵，看人说话。

比如遇到壮的，特别是那种块头很大，肌肉明显，一看就是一身横练筋骨的家伙。人家骂我，甚至是拿肘子拐我，我都是嘿嘿一笑，因为知道打不过，还讨好地说，“兄弟，你慢点，打球嘛，开心就好。”人家以为是个屁，连理不理。

遇到弱一些的，我可就不客气了，“你娘的，会不会打球，操”。那人一看我这个块头，明显不是对手，也灰溜溜地不说话了。“瞧你那德性，就这点本事，还出来打球，不够丢人的”，沾了光，还不断地从心里嘲笑他们。

打架不但从不吃亏，还老是沾光，我的嚣张气焰一步步被培养起来了，越来越狂，直到那天遇到了这个小矮个。

小矮个在我骂完脏话之后，没有说话，低着头，双手攥得很紧，直冲我就过来了。那拳真是快啊，虎虎生风；那拳真是硬啊，钢筋铁骨；那拳真是有力度啊，打上去，我的头就懵了……打得我一脸懵逼，瞬间开始怀疑人生。

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NBA里打架不是这样子的，顶多推搡一肘子，接着裁判啊、队友啊、教练啊，乌压压上来一大群人，抱住的抱住，隔开的隔开，搬大腿的搬大腿……根本打不起来。

可是这小子二话不说，上来就干，这让我想到了老家的狗，村里老人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才咬人”。

这场面让我受不了，这么多人呢，跌份啊，祖宗八代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虽然挨了揍，头有些晕，但是我得打回去，不能怂。我挥起拳头，打了过去，根本就打不准，那拳头软弱无力，于是我又抬起了腿，想踹过去。

这时候打球的人都过来了，我被架开了。好可悲，竟然被比我矮一头的小子打了，还打得这么惨。

那小子肯定是专业的，练过拳击，风格凌厉而凶狠。

我打不过他，看到人多，我又得赶紧找回面子，继续骂，“操，过来弄死你。”

那小子一点也不怕事儿大，直接就从远处跑过来，飞起一脚，让我躲开了。

“你躲什么？有种别躲啊！”

“操，为什么不躲。”我带着哭腔骂道，委屈啊，我爹都没这么打我，我娘看到这场面，肯定心疼地不得了。

他气冲冲地还想过来揍我，我怕挨揍，赶紧找个台阶下，坐在篮球架子底下。这火气来得快，走的也快，没一会儿，消停了。

大家一看没事儿了，又开始分拨打球，他们问我还打么，我是说什么也不打了，没意思。我准备在此事过后，光荣退役，一个业余篮球界伟大的替补球员就如同一颗璀璨光芒的巨星那样，陨落了，这不得不使人感到悲哀。

那人见我坐在那里，跟一滩狗屎一样，碍眼，又挑衅我，“你小子记住了，以后不要再来这个球场打球，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我还想骂，但是怕挨揍，就说：“我就是没走步，没走步！”我想用篮球的方式来解决私人恩怨，但是他不听。

他没有反驳，甚至连一句脏字都没有吐露，而是抡起胳膊又想过来揍我。吓得我两腿一紧，哆哆嗦嗦，眼看又要挨揍，我闭上了眼，万幸的是他被人拉住了。

我又在那里强撑了一会儿，灰溜溜地走了。

4

后来，我依旧会去打球，只是不再去那个场子，不舒服，更多的是害怕，怕他揍我，他说过的，不能再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我也想过报复，找人揍他，可是又不大好，万一出点啥事儿，可就坏了；要不就买把刀，捅他个狗日的，也不行，就我这种懦夫，肯定下不了手，反过来再让人家捅死了，多不值当。

有时候在路上遇见他，远远地躲开，实在碰上了，就装不认识。可他依旧不肯放过我，冲我吹口哨，我没有理他。

再之后我去了外地进修，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东大打球的时候，熟识了一帮小兄弟，真的很好。但毕竟年龄大了，跟不上他们，所以好多时候都是被吊打。

运球走步的毛病在经过一段勤加练习之后，也有了很大的好转。在球场上，我不再倚强凌弱，见风使舵，实在打不过了也是嘿嘿一笑，打球本来就是为了快乐啊。

有时候还挺想揍我的那哥们，他打醒了我，做人要低调、谨慎、嘴下积德。可是我又在想，为什么非得挨了揍，才能悟出这个道理呢？这些道理我都懂啊，明明可以不挨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