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

假如有一天你变成一棵树？

我用双臂支撑着地面，身上长出了树叶，手掌生出了树根……一直钻到地里。我不需要吃饭，只需要浇水，只需要阳光，就能活下去。

我不再是掠夺者，我不需要吃别人的肉来获取能量。

我成为一个素食者，是因为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挂在仓库里血淋淋的肉，我浑身是血，我吃了一块掉在地上的肉，却看到仓库地面血坑里的眼睛。那像是我的脸，又不是。似曾相识又陌生的脸。

我成了一个素食者。我经常不穿胸罩，我喜欢裸露上半身，因为我觉得舒服。这冒犯到了别人。首先是我的丈夫，以前我每天给他准备带肉的早餐，现在我不吃素，我也不愿意做带肉的食物。他很生气。对我为什么不吃肉这件事，他表现的极不耐烦，他将此事告诉了家人。一家人都在劝我吃肉，妈妈把夹着肉的筷子伸过来，爸爸把夹着肉的筷子伸过来，我推开了。父亲伸出他强有力的手掌，劈在我的脸上。我大口喘着粗气。他们大家抓着我的胳膊，抓着我的腿，使劲掰开我的嘴，试图把一块肉塞到我的嘴里。我咬紧牙关，父亲又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嘴张开了，他们趁机把肉塞到我的嘴里。我胸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听见自己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我看到桌上的水果刀。血从我的手腕流出来。

昏迷中，我想起那只曾经咬伤我腿的狗。那是一只长相俊俏、聪明伶俐的狗。他们说要治愈狗伤，就得吃狗肉。爸爸听说跑死的狗肉更香。他发动起摩托车，狗被拴在后面，跟着摩托车跑。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即使一动不动也会汗流浃背。摩托车一圈一圈的开，狗一圈一圈的跑，跑到第五圈的时候，狗开始口吐白沫，脖子被绳子勒出了血。第六圈，狗吐出了黑血，脖子和嘴都在流血。第七圈，狗在摩托车上，我看到他垂摆的四肤和满含血泪的眼睛。那天，我家大摆筵席，我吃了一口，因为要治愈狗伤，就得吃狗肉。我吃了整碗狗肉汤饭。

在医院，母亲用中药熬黑山羊汤让我喝。尽管中药味很重，还是盖不过肉的膻味。我吐了。我把汤扔掉了。

凌晨，我决定出去晒晒太阳。我出了医院，来到广场。我把上衣脱了，这样我就能晒到太阳了。丈夫找到我，又羞又气。我回到家，丈夫同我离婚了。我自由了。父母不再管我。只有姐姐常常通个电话。我决定找份工作。

姐夫来找我了。他想在我身体上作画。我没有拒绝。我的身体上被画满了花，那些色彩艳丽的花在我身体上，我觉得我活了，作为花的形式。我不舍得洗掉他们。

我之所以跟妻子结婚，是因为她是那种适合结婚的女孩子。平凡、安静，没有特别的魅力，也没有特别的缺点。我不必讨她欢心，不必为自己短小的阴茎而自卑。

结婚五年里，我享受着她给我带来的平凡生活。早起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她的副业可以补贴家用，很少跟我提什么要求，也不会打听我的行踪，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但也不麻烦。

可突然有一天，妻子变了。她开始吃素，她不再准备有肉的早餐。没有牛奶、没有鸡蛋，她不再穿胸罩，她本身就不爱穿，但现在完全不穿。我带她去参加宴会，她不吃肉、不合群、不穿胸罩。几个月了一直这样。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的大姨子，妻子的姐姐。妻子的一家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强迫妻子吃肉，岳父因此当众打了妻子一巴掌。妻子割腕自杀。

医院里，岳母拎着熬的中药肉汤给妻子送到医院。妻子喝了一口，吐了。把装满肉汤的塑料袋扔了。妻子半夜·逃出医院，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裸着上半身坐在喷泉广场。

叙述者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在看一场舞蹈的海报。演员们半裸的身体上画满了色彩艳丽的花朵和植物的根茎，令我兴奋又不安，我在寻找艺术的灵感，是更安静的，更隐秘的，更迷人的和更深奥的某种东西。最近，我虽然继承了一些遗产，但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来得靠妻子。我妻子经营着一家化妆品店，靠她我们买了房子。她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我很感激她，但我对她没有性欲，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做爱了。我对我小姨子，一直都有冲动。她长得不漂亮，但有一种野性的美。妻子说，她屁股上有一个绿色的胎记，这激起我那隐秘骚动的心。妻子的妹妹因为吃素与丈夫离婚了。就像随手丢弃坏掉的手表一样。

他看到了她的裸体，她平静的说，一个人的时候这样比较好。他跟她说想在她身上画画。她没有丝毫的好厅。她似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平静的心态。身体上画满了花，色彩艳丽的，背上画的昼之花和日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