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读到一篇文章，讲的是农村老人的养老困境。文章的作者在农村调研养老情况，接触了三十多个不同的家庭，写下了这篇调研报告。
文章的题目叫做《当一个老人，在家中被要求有用》。看到题目的第一眼，我就有被刺了一下的感觉。当一个人老去，他的价值就在逐渐消减，就会成为其他家庭成员的负担。家人与老人双方都承受着情绪上的巨大压力。
我的老家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农村，常住人口才六七十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他们有的身体还算硬朗，但也有的病痛缠身。但他们基本户户都种着地，只能还能走动，那就会种些玉米，基本靠种地的收入养活自己和老伴儿。
我们村儿的卫生所也很小，只能输个水，买点药。所以村里的老人生了病大多都是自己忍忍，实在忍不了才会去卫生所瞧瞧，买些便宜的药或者输两瓶水，能下地了，就又开始劳动了。
村里的老人基本都是老伴儿互相扶持着生活，儿女们在外工作，年节时来住几天，买些东西，病了的时候陪护一下。
有孩子的人看起来总是多了些底气，有“人”可以靠着，总也能念出几分福气来。那些个没有孩子的五保户们就各有光景了。
前几天，我们刚刚去看了看五保户们的生活情况。有位八十多岁的爷爷，一两个月前忽然就不行了，晚上出去上厕所，结果回不去了，一个人瘫在厕所冰冷的地上过了大半夜，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他无儿无女，照料人是他一个侄子。侄子也不能说不孝，知道他在厕所过了一夜后立刻就回了村，给他收拾了，买了吃的，两天就来看一回。我们那时去看他，他脑子很是清楚，只是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他说大概没几天日子了，就快走了。
后来，侄子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就在自己家附近买了个民房，把他接了过去，日日去送饭送水照看一二。我们这次去看他时，他还是躺着床上，见了我们，硬是撑着起来说他想回去，想回村上去。
侄子很不耐烦，说他前不久把大腿骨都摔裂了，从医院回来还没几天呢，现在只能卧床休息。回去能干嘛？回去了谁照顾他？
那个爷爷眼睛里泛出了泪，只说他想回去，他在这儿也只是给他们添麻烦。
我们离开后，在车上聊这件事情。我非常能理解爷爷的感受，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人家来照顾花钱花时间，自己就像个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子。更何况身体不行了，连走动都是奢望，每天躺在床上这样子熬，是多痛苦多无望的一件事。如果是我，我宁愿就这样走了，也好过拖着。
老了之后，体面的活着，有尊严的活着，都成了一个严峻的挑战。也许正如那篇调研说的，发展社会照料，同时改变社会对于养老的看法，给老年人足够的精神抚慰，才能让老年生活不那么令人畏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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