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回大地,正是桃花、杏花谢了春红的时候。桃树杏树的枝条由枯黑变为暗红,显现出生命的活力来了。枝头开始发芽,长出了嫩绿的叶子。每当太阳日上三竿,冻土层化开了,道路开始泥泞。一阵春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柔柔的,带着复苏的气息。于是枯草的根部,开始长出了一抹绿色。嫩绿的草叶,就从枯草根上长出来。枯黄破败下面一片鹅黄生机,不由得使人想起了“一岁一枯荣”和“春风吹又生”——是啊,往往生命就在毁灭处发端。柳树不甘寂寞,最先抽芽,长出了密密的细小的叶子。我们把柳枝折下来,绕着中心用力一扭,外面那层皮就和白生生的还残存着草木味的茎脱离了,然后一抽,扔掉那白生生的茎,留下外层树皮,“弥弥”诞生了。这样的弥弥是死的,要救活,得把一头光滑的最外层用用指甲剥掉,用唾沫润湿,一边做还是一边用口腔鼓动两腮,发出响亮的声音——这样能唤起弥弥的灵性,它才会发出声响。细的柳枝,做成的弥弥声音尖而脆;粗的冬瓜木树枝,做成的弥弥声音老而木,需要大气力的人才能吹响,状若老牛。于是,整个初春,都响着这种声音。
路上泥泞与否,我们却都不爱走,偏要走小路,穿林过耕,享受那探索的乐趣。于是,榆钱被发现了。榆钱密密麻麻的,像冬天的雪一样堆叠着,繁花似锦,占满大半个枝条。远处看,整个榆树都开出了花儿,翠绿的紧蹙的花朵。不知谁说这个可以吃的,于是我们便掬一把下来,送往口中。味不苦,有一丝脆生生的甘甜。就这么生吃,我们能吃个半饱。当然,这不是榆钱钱的最佳吃法。现代最佳刘邵堂写过一篇《榆钱饭》的文章,讲的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榆钱就是穷苦人的救命粮。而榆钱最好吃的法儿,就是做成榆钱饭。这种焖饭,其实就是以蔬菜或其他食材为主,拌以面粉,搅和均匀后再放到笼屉上蒸。既保留了主材的原味,又发扬了面食的特点。我们那里就有以土豆、鸡肉、韭菜为主材的,其他偏方主材有洋槐花,香椿,荠菜等。榆钱钱,我没有经历过这种吃法,但以我生吃的经验来看,榆钱饭定然是又香又甜的。曾在《舌尖上的中国2》中,榆钱饭被隆重介绍。我想对于很多中老年人来说,最多的是感恩与回忆。
那王月呢?其实这榆钱钱树,就长在她外祖父家窑洞崖头上。树从崖头缝隙间扎了根,看似要跌落下去,其实弯曲着向上,长势喜人。二十二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早晨,她由外祖父领着,推开了我们一年级的门。班主任介绍说,她叫王月,从外地转学来,从今天起,就成了你们当中的一员了,希望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云云。前面的座位都满了,于是她被安排到了第一组最后一排。她看着就很柔弱,穿一身白色的衣衫,有着一张很干净的惨白的脸,眼睛小而黑,不是很明亮,眉毛短,头发也短,但梳得很整齐。她很怕人的,也不见和谁说话。课本是新的,她就独自坐在那个角落里,一个人学习、生活。数学老师吴伟也提问她问题,她基础很差的,当然回答不出来。被打是正常的,她一声不吭,也不曾哭泣。据我猜测,可能由于父母不在,出去打工,因此将女儿交由其外祖父暂养。因为过了不多久,她又转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
除了我,可能全班其他人再也不记得这个人了。我早说过的,我的记忆力很好的。我能想到的是,他们可能在中国的某个角落,还活着,可能他们自己早就忘却了这段记忆。我努力回想,把他们从我脑海中扒出来,给灰黄陈旧的记忆一点儿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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