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过去和解

少年不知愁滋味

记得有“巨婴”心理这个概念，记得原生家庭影响，很多时候在想，自己的执念若是缘起童年，要如何改变？

01

大山，永无止境的大山是记忆里所有的模样。

沁源的村落

沁源境内既没有铁路经过，也没有高速公路或国道经过，交通很不方便。家乡真正位于沁河源头，一个不足百户依然划分成四个基层政府的村庄。去趟乡里镇上，班车也只有两三趟。除掉过年置办年货，爸爸从未进城。

沁源县位于山西省中南部，长治西北部，属黄土高原区，地理单元属沁水盆地西部隆起区太岳山系主脉，山地、丘陵占总面积的95.7%，不适合粮食生产，无经济作物，一年一种。两金玉米换一斤白面划不来，于是主食变成玉米面、榆钱面或者莜面，从小喜吃辣子，没有辣子的粗粮无法下咽。

想起贾平凹写的《黄土高原》一座山和一座山，一个村和一个村，就这么被无数的网罩起来。走到任何地方，每一块都被开垦着，每处被开垦的坡下，都会突然住着人家……他们一生在这个地方，就一刻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有的一辈子也没去过县城，甚至连一条山沟也不曾走了出去；他们用自己的脚踏出了这无数的网，他们却永远也走不出这无数的网。

靠山吃山，这里的村民除了种地、下煤窑几乎没有第二条路，甚至下煤窑的资格还需要错综复杂的关系提携。

02

贫穷可以给想象装上翅膀。长大以后要拥有落地窗的大房子；要备有一缸一瓮的零食；买永无止境看不完的书；要学会打网球高尔夫要懂得拿铁与摩卡的区别，要世界周游永不为钱低头……

超生，母亲常年生病，父亲辞去厂里稳定的工作靠种地、零工养家糊口。家境从好变差，人情冷暖体验总是深刻。亲戚家的碗不敢轻易端起来，帮忙打扫洗衣照看孩子换来的仍然是闲言碎语、指点指责。自尊心强的要命，倔强着、坚持着、等待夜晚来临。

交不起学费，老师不让去课堂。有什么关系？家的后面就是一座又一座大山。冬天就拾核桃、春夏漫山遍野地找可吃的东西、秋天更好，推着平车跟着爸妈去收秋，晌午或者傍晚的时候地头到处炊烟，烤玉米烤土豆炸豆子，肚子滚圆坐着平车，爸妈推着就回家了。

记起一个片段。学校要交资料费5元。老爸说家里没钱，你去夜明村南某某家去要钱（沁源把要账称为要钱）。他家在村最西头住着窑洞特别好找。肯定是小学，或许还不到三年级，我一个人去那个叔叔家呆了一天，也不敢进人家门，他家喂着兔子，我就在兔子笼旁边站了一天。天擦黑的时候，南叔叔回来了，又出去借了五块钱放在我手心。至少有五里，我攥着钱拿给爸爸。他说以为我自己进山玩耍去了。

03

贫穷可以给怨恨煽风点火。重男轻女在落后的村庄更容易生根。母亲不愿意将来注定要远嫁的姑娘读书，她撕毁作业本、打骂女儿，却激发了女儿逆反的心理。不让上学偏偏努力读书，名列前茅的成绩总是与哥哥名落松山行成鲜明对比，最终大学毕业。（不允许继续念研究生，让工作赚钱）。

从小家里母亲厉害，记忆里的父亲一根一根的抽烟再无其他，寡言少语。村里人缘好的不行，丧葬婚事，借东借西，都来找他。只要回家，家务活农活包括洗衣服做饭一揽子全包了。

对贫穷的恐惧、对母亲的怨恨、对父亲的不屑……几乎是二十余年来自己与这个家庭的所有感情关联。

03

现在想来这些经历，都是自己一直努力的动力。工作以来更容易察言观色，每天扫地擦桌子小心翼翼；加班绝无怨言，舍得比别人下功夫。买车买房、瑜伽健身、旅游……慢慢的成长的同时收获丰盈的生活。

人到三十，年幼的记忆奇迹般地逐渐清晰起来，总是不经意间跃上脑海、乐在心间。冬天天气干燥，每个冬天每天晚上睡觉前每个人吃一个鸭梨；老爸想法设法借书给我们兄妹看，吃饭的时候、睡前，老爸、老哥还有我都在看书……鞋子、鞋垫、毛衣、棉裤虽然拆了洗，洗了拆，却都是母亲的一针一线；那么贫穷的日子里学费虽经常延后，但每次有惊无险，想来那样不言语的父亲是如何在左邻右舍周转的。

发自内心的感激过去：感恩生命起于太行山脚下、黄土高原上；感恩山里砍柴、地头播种的记忆；感恩家长里短、乡里乡亲的碎碎念，甚至开始感恩大山里的贫穷。少年不知愁滋味，再次领略这句话的魅力。我开始相信，任何形式的生命形式，立定回头的时候总是会以暖色调的温暖回馈给我们。

就像此刻，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我终于跟过去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