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弗兰肯!
1945年春,苏、美、英、法等同盟国军队开始深入德国本土作战。曾经不可一世的纳粹德国,已经如风中飘摇的树叶般,摇摇欲坠。
一
炮弹的落点越来越近,而那些党卫军军官们,挥舞着手枪,依然在不停地射杀那些胆敢后退的士兵。
“坚守阵地!”他们歇斯底里地喊着,可是面对盟军无尽的炮火,以及希望渺茫的胜利,依然有太多的士兵放弃了抵抗。
战场上火光冲天,到处硝烟弥漫,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如草芥般疯狂地被碾压,无情地被摧残。
在又一轮炮火轰炸后,那些绝望的德军士兵,终于如潮水般溃败。夹杂着乘胜追击的盟军冲锋部队,“潮水”波澜壮阔,迅速地跨越壕沟,跨越阵线,将渺小的党卫军督战队淹没。
弗兰肯没有随着大群的溃败士兵一起逃命,他选择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他扔掉了步枪,凭着记忆沿小路狂奔。
在路过一个国防军军官尸体的时候,他快速搜索了一番,摸出了一把手枪,但并没有他现在急需的地图,没时间懊悔,他把枪藏在了长靴里,继续跑。
在不时有闪光弹爆燃的黑夜里,弗兰肯的脑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一切杂念,只是机械地顺着小路一直跑。其实弗兰肯小时候就来过这个镇子,他清晰地记得,顺着这条小路,向东走十五公里,就能找到流经他家门前的那条河,再沿着河向上游走五公里,就到家了。
弗兰肯现在非常非常想念他的女儿。女儿是弗兰肯参军的动力,而并不是他对别人说的那样,为了效忠元首。
弗兰肯想起小女儿的时候,满是油污和泥巴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他想起小天使趴在他的后背喃喃着“爸爸”,不过很快这笑容便消失了,他已经跑了近五个小时,但是前面一直没有看到什么河,只有一片连着一片的森林,还有距离战场越来越远的,无尽的黑暗。
他迷了路。
弗兰肯喘着粗气在一棵大树下面停住,抬起头努力地想用星星辨别方向,然而他并不擅长,他懊恼地失败了。
弗兰肯想,也许自己要死在这个森林里了。
二
在弗兰肯绝望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束手电光芒忽然在他的脸上定格。弗兰肯吓坏了。不远处,一个男人用流利的德语说道,“我现在正用枪指着你呢,把你的武器扔出来。”
“我没有武器,先生,我没有武器,不要杀我!”弗兰肯举手示意他并没有拿着武器,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把身子转过去,双手举过头顶,趴在树上!”弗兰肯惶恐地照做。
那个男人走过来,搜了弗兰肯的身,没有找到武器,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现在我要蒙住你的双眼,绑住你的手。放心,你如果按我的话做,我不会杀你。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德国人。”弗兰肯没有别的办法,他想回到他的女儿身边,回到妻子的身旁,所以他颤抖地乖乖照做。他不想死,至少现在不行。
弗兰肯被蒙住双眼,在对方的引领下又走了几个小时,弗兰肯觉得自己快虚脱了,好在他们终于停下了。
太阳此时积蓄完一夜的力量,从东方冉冉升起,又开始为世间播撒暖人的阳光。昨夜的激战仿佛从未发生,那些枉死的灵魂,也不知到没到天堂。
眼罩被摘下后,弗兰肯发觉自己坐在了一个木制圆餐桌前,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
“你好,我是马克达,”他说,他语气平和、平易近人。要不是手里的那只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弗兰肯甚至有想跟他攀谈几句的冲动。
弗兰肯闭着嘴一句话都没说,这显然无关紧要,因为马克达自顾自地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听说盟军马上就要攻过来了,你是逃兵吧?既然敢走进那片魔鬼林,不是你非常熟悉道路,就是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我看你也不是聪明的类型,不过还好你也不像是党卫军。你饿了吗?想吃点东西吗?听说党卫军还在疯狂地杀德国人,是吗?”
弗兰肯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唠叨至极,不过当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表情变的有点阴沉。那些党卫军中的一个,在他试图逃离阵地的时候,差一点就杀死了他。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弗兰肯尽量想保持平静。
“其实我请你到我的家里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个故事。”马克达神经质地描述着,“你就给我当个忠实听众就行,可以吗?”
马克达表情凝固在征询弗兰肯的意见上。弗兰肯看了看绑住双手的绳子,无可奈何地微点了点头。
“我在林子里远远地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像个好人,哈哈。”马克达笑得有点没心没肺。不过谁在乎呢?
“我今年四十六岁,我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他们长得很美,很像她们的妈妈,不过我妻子10年前就去世了,她们今年刚满22岁,花一样的年纪,对吧?他们是我最珍视的宝贝,就如同天使一样。不过,在一个月前,他们被路过的几个开着越野车的党卫军军官强奸了,然后他们在我的面前,枪杀了她们,然后放火烧了尸体。”马克达的语气此时过于冷静了,弗兰肯紧张极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不过他此时并不是担忧自己的性命,他在想他的天使。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马克达用枪管顶了顶帽檐,淡淡地说。
“我……我叫弗兰肯,我只是一名低阶逃兵,哦,隶属国防军,就在不久前,我也差点被党卫军杀死……我实际上是K镇的人,就是那个产芝麻油的,离这不远的K镇,我从小在那里长大……而且我也有一个女儿!”弗兰肯语调哆哆嗦嗦,他生怕说错一句,马克达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马克达盯着他看了能有一分钟,弗兰肯之前干起来的衣服又被汗水打湿了。
“好吧,我相信你。”马克达很干脆地结语道,“一个有女儿的父亲是不会撒谎的!”然后他解开了绑住弗兰肯双手的绳子,之后他从厨房里,拿出一堆吃的东西。弗兰肯感恩戴德的吃起来,他很高兴,因为马克达的信任,还承诺会告诉他回家的路。
很快就能见到我的天使了呢,弗兰肯开心地想。
三
弗兰肯和马克达像两个老朋友那样,吃饭然后闲聊,从K镇聊到柏林,从清晨聊到中午,直到外面传来了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两个人一齐向外看了看,看到几个着党卫军服装的人从吉普车上下来,他们又对视了一眼,马克达回身打开了一个衣柜后面的暗门,弗兰肯藏了进去。马克达迅速地收拾了下屋子,还没等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几个不速之客进了门。
果然,来的是三名党卫军。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党卫军少校,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屋子一周,看到马克达的时候,他楞了一下,随即他跟手下的两个人说,“喏,就是这个老头,前几天我杀了他的女儿,他还对我笑呢!”
马克达此时还在笑,但是手向桌角的猎枪摸去。
“呯,呯”
两声枪响,马克达向后仰躺在衣柜前面,胸前开始汩汩地涌出鲜血来。
少校身后的两个人在枪杀了马克达后,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枪。
弗兰肯在衣柜的暗层里,对上了马克达的眼睛。
显然马克达死透了,但是弗兰肯觉得马克达似乎一直在看他。这让他很难过,是那种在冬季不穿衣服跳进冰窟窿浸湿了全身,然后再站在冰天雪地的室外,浑身发冷如针扎的那种难过。弗兰肯的心刺痛不已。他悄悄地从靴子里摸出了手枪。
三个外来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可能是在找吃的,也可能是在找藏着的什么人。不过马克达把食物都给了弗兰肯,而弗兰肯藏得也很好。他们扑了空。
他们懊恼地又使劲踢了马克达几下,好在马克达已经不会觉得疼了,此时感到难受的只有弗兰肯。他又想起了他如天使般的女儿,还有马克达说过的他极其宝贝的那对双胞胎。
刽子手们围坐在桌子周围低声谈论着什么计划,弗兰肯忽然从暗层里冲出来,在衣柜被撞倒的刹那,趁着三个党卫军混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弗兰肯对着他们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
四
弗兰肯走到马克达的身边,俯下身,用手轻轻地合上了他的眼睛。
“安息吧,我的朋友。”弗兰肯没出声,他在心里默读。
起身,他在那几个混蛋的身上翻找,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一份地图,不过那上面的K镇,被一个血红的圆圈锁定。
弗兰肯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扔掉枪,弗兰肯拿起地图,向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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