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限制人的手脚和思想的，除了贫穷，还有无知。

人的生命中有许多的第一次。小时候写作文，老师就出过这样的题目，同学们常写的内容有“第一次做饭”“第一次旅游”“第一次走夜路”等等，现在想来那还是个不错的题目。人常说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我要说无知屏蔽了我的眼睛。

第一次看见吸铁石，大概是六七岁的年龄，觉得那玩意儿十分神奇，就幻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有一块吸铁石。还有乒乓球，有点不可思议，看到别的小朋友拿一个白色的乒乓球玩，自己回家偷偷从妈妈放鸡蛋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圆一点的鸡蛋，从高处松开手让它落下，它没有像我的小伙伴拿的乒乓球一样弹起来，而是”啪”的一声摔得稀碎。

第一次喝红酒，是十来岁吧，过年去我的一个远房大姨家出门，同去的有小我三岁的弟弟，还有我的一个姐夫，当然他已经是大人了。大姨夫招待我们，吃饭的时候给每人倒了一杯红葡萄酒，我和小弟都没喝过，喝的时候觉得甜丝丝的，怪好喝。大姨夫看出我们喜欢喝这个酒，饭后专门把酒留在了桌上，我和小弟就又给各自倒了一小杯，端起来正准备喝时，姐夫瞪了我们一眼，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现在想不起来了，大意是别那么没出息，就跟没喝过似的。——当时之前确实没喝过。不过，姐夫的那个意思我一直记到今天，以至于到现在五十岁的我还不懂得饭桌上的礼仪，还怵于出去和人喝酒。

第一次吃到橘子，是二十多岁上大学了，有一年过了年三月份吧，我的上一届老乡要去市里一所学校实习，我陪着他一起去，当时还下着雪，特别冷，回来的时候我们在路边买了几个黄橙橙的橘子，走在风雪交加的路上，手都冻僵了，把买来的橘子掏出来，边走边剥，可是橘子太硬，无论如何也剥不开，手也掰得生疼。回到宿舍，用手捏捏袋子里的橘子，梆硬梆硬的，至少不软和，“这橘子不是我们平时吃的橘子”，我老乡说。我之前没吃过橘子，我也不知道橘子该是啥样，我们都以为那橘子是冻硬了，冻坏了，于是一阵忿忿，开始骂那个卖橘子的人。后来来了一个家住南方的同学，他一看我们的袋子就说我们买的是橙子，不是橘子，得用小刀切开吃，就像吃西瓜一样。我是时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无知。

高中复读的时候，有一个哥们儿在暑假里去郑州摆过地摊，倒卖过小商品，算是见过世面。他跟我们吹嘘说郑州有两层的公共汽车，而且信誓旦旦地说他坐过。我们在市里见过两节的公共汽车，即中间连着的长长的公共汽车，没听说过有两层的，现在这家伙居然说坐过两层的汽车，我们都以为他在吹牛，而且他还很固执，于是都对他很不屑。有一段时间他被我们孤立起来，没人再和他一起说笑了。后来我发现我们大家都错了。

刚参加工作那几年，方便面是经常要吃的，怎么撕开包装袋我没有注意过，每次大概都是胡乱一撕，有时是用剪刀剪开。有一天，我的一个学生给我说老师你看，这包装袋的两端封口处，各有一段齿轮状的地方，就是让你开撕的地方，调料包开始的时候也是不好撕开，现在也把两边做成了齿轮状。我一看，还真是。我的一位老师，是一位资深烟民，吸烟几十年了，愣是不知道如何正确快速拆开烟盒，每次买来香烟，总是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拆开。我告诉他说烟盒的上端封口处有一个拉线，找到那个头儿轻轻一拉就开了。

我的半生中还有许多的第一次刻骨铭心。我想这大概源于我生活的条件限制，也因为我不善于观察和学习。无论如何，这状况需要改变，哪怕明天生命就要结束，今天也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