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开车，学的是南京牌“跃进130”的2.5吨货车。
教我开车的师傅有两位，两位都姓陈，我都称他们“陈兄”，但我在心里却给他俩分别起了绰号，第一位叫“起步师傅”，第二位叫“上路师傅”。
记不清是1973年冬还是1974年春，单位购进了一辆“跃进130”牌的2.5吨的货车，到外单位借了一位司机，安排他住在办公大楼的二楼，而我则住在他的楼下，晚上没事，就跑到他的房间，缠着要他教我开车，他见我态度诚恳，就把汽车的基本构造给我讲开了，对电路、油路、制动等等讲了个大概。那时年轻记性好，油路、电路这需要慢慢学，有关制动的几个主要技术要点也很快就记住了。有一天，他卸完货，趁他休息时，我登上了驾驶室，他一见马上跟过来，拔出了插在车上的钥匙。尔后，他才给我做了起步的示范动作：钥匙插进电门插孔、双手握紧方向盘、左脚踩离合器、右脚轻放在油门上、旋转电门钥匙、发动汽车、挂一档、松手刹柄、左脚慢慢抬起，右脚慢慢踩下……
这就是我的第一堂实践课，汽车起步后，他就停下来，说：“汽车的加档或退档都要踩离合器，我们司机都把这做法叫两次离合法，你没事就可以学，坐在办公椅上也可学，我们这车有4个前进档，1个后退档，刚才你都看见了，如刚才起步，一般都挂1档，汽车行驶一定距离后，可以挂2档，这时，可以稍微加点油门，然后松油门，踩离合器，再把操纵杆推到2档，挂档后，左脚要慢慢抬起，如果老踩着离合器，汽车就会停下来。”
那时，我已在单位当打字员，真的就在椅子上学起了两次离合法，说的轻松，做起来却不容易，为了实践这个两次离合法，白天在办公室打字，没人看见的时候，就练两次离合法，连晚上做梦也蹬腿，把被子都蹬到地上。
大约两个星期后，我琢磨着基本上掌握了技术要领，就缠着陈兄要实习一下，那次也是陈兄在大楼前卸完货，要到操场洗车，就让我试了一下，大楼到操场约100米的距离，陈兄先给我做了示范，从起步到挂档，从1档到4档，倒车又退回大楼前，让我坐到司机的位置上，他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给我下达指令，按照他的指令，我小心翼翼地踩离合，加油门，汽车前进了，哈哈，汽车前进了，虽然踩离合器的左脚抬得太快，右脚踩油门也快，所以起步时汽车是骤然向前，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有机会，我就学起步，慢慢地能够平稳起步了，就学挂档，开始学挂档时，由于离合和油门没有配合好，变速箱（司机们平时习惯称“波箱”）的大小齿轮碰撞总发出“卡擦擦”的声音，陈兄说，人家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新手。
陈兄家住市内，星期六晚上，他就开着汽车回家，我们单位在郊区，离客运总站约3公里，过了客运站就进入市区。每到这时，我就缠着陈兄，让我开车，陈兄让我缠得没办法，同意我开到客运站，于是，这3公里的路程，也成了我实践的最好机会，那时候，就天天盼着星期六早点到来，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可笑。
“起步师傅”只呆了几个月，就回原单位了，我们单位新调进了一位司机，也姓陈，从部队复员的汽车兵。刚来不熟悉，我有好几个月没握方向盘了。好在这位汽车兵的老家在农村，晚上没事，就到我宿舍聊天，这样，我们很快就熟了，我又开始打他的主意。
这位陈兄比我大4岁，文革前当的兵，赶上了大练兵的年代，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他们这批兵，是真正脱了3层皮，掉了一圈肉，洒下的汗水可以淹死大水牛。虽说夸张了一些，但我对他的开车技术确是崇拜得五体投地。有一次，我随他的车到市里拉货，路过杏花桥，碰巧堵车，结果我们的车就停在上坡的桥中间。怎么办？按照规定，这时的车辆，必须是挂1档，踩离合器并刹车，拉手刹，等到可以通车的时候，抬离合，松手刹，加油，车就可以慢慢上坡。可我没想到陈兄的操作全没有我现象的那样，他半踩离合器，似离似合，右脚踩着油门，也呈半踩状态，这样，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半坡上，等到路况好了，可以通车时，他左脚抬，右脚踩，车就稳稳上坡了，少了一连串的动作，又快捷，又方便。
这半坡起步也是路考的项目之一，我缠他教我，他却说，路考时，你按规定操作就行，他的这一招，是他的班长所传，只为实战出发，平时空车好使，载重时须小心谨慎，听他一说，我学半坡起步，也就按章行事，这一招终没学会。
他又告诉我，你要学车，干脆跟领导说个明白，领导同意了，就可以公开学，大胆学。后来的日子，我真的学上了，跟他跑长途载货，再后来，他答应当我的教练，准备到车管所办学习执照，如果办了学习执照，有教练再旁，则可以上路。可这时我调到市里机关，这件事也就搁下了。
真正开车有长进的，就是这位“上路师傅”的传授，除了技术之外，他的职业道德也是我学习的榜样，“不争三分，宁停一秒”，“转弯时，鸣号，减速，看指挥”，“碰到天气、路况不好时，汽车要让行人”等等，都是他的口头禅。其实，那时候，别的司机也是一样，有一次，我开车上路，转弯时打转向灯，路拐过去了，转向灯忘记关掉，一直闪烁着，自己还不知道，这时，对向一位司机从驾驶室里伸出左手，一张一弛打着手势，脸上还带笑容，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问师傅，师傅说，他告诉你，转向灯忘记关了。啊，一看，赶快关灯，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我的这位师傅，除了开车技术好，修车技术也是一流，平时的保养，维修也让我受益匪浅，当然啦，洗车、打黄油、换轮胎，碰到电门启动不行，需要手摇启动时，是少不了我的份，但也让我学到不少知识，到如今，30多年了，我还记得6缸发动机，分电器的点火顺序是1、5、3、6、2、4。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秋牛在机关办公室，也管过几部车，有轿车、面包车、吉普车，那一天，看看小轿车“奥迪”闲着没事，把司机小郑叫来，把车开到郊区的华新路，想想有20年没有碰过方向盘，过过瘾，转了两圈，把方向盘还给小郑。我问，我的技术比某局长如何？小郑说，你的技术比某局长好多了，我看你刚才的速度，不仅能绕过路中间的牛粪，还能迅速回打方向盘。
20年后再开车，竟然还受到司机表扬，惬意啊。
离合，刹车，油门，挂挡，起步，变速，前进，倒车，入库，专业的术语，熟悉的名称，一直魂牵梦绕，挥之不去，尽管秋牛后来没有办证，但那芬芳的汽油味依然弥漫在身边。
一个回眸，开了一扇心门，一次回首，拾起一片悠然。将生命里遇见的每一种颜色，每一朵花香，都彻成心中最美的风景，把温柔与安宁定格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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