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阴雨天最是恼人,艳阳天已经藏匿多日,蒙蒙细雨绵绵不断,连日来的不安就如青苔般地蔓延开来。
总算下了一场滂沱大雨,一阵冲刷洗涤过后,闷热潮湿消失了,一切变得清晰明朗起来。推开门,我信步走到阳台上,向远处望去,远山涳濛,雨汽氤氲未散。而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绿得发亮光鲜,每片叶子似乎都欣欣然地张开了双臂,间或的一两棵枯树,黝黑得犹如朽木,却早已吐出了嫩芽,那么亮、那么新,像极了初生婴儿的眼睛。树下的人行道上,有年轻的妈妈,手里拿着伞,牵着一个可人儿般的小女孩儿,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
我不由得蹲下来,细细地看着身旁的绿植,每一片叶子都那么鲜嫩,如同婴儿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又那么绿那么亮,犹如一块块温润晶莹的翡翠,让人不由得想把脸贴上去。此时,有丝丝清凉的微风吹拂着我的脸庞,每片叶子都静默无语,而我却听到了它们砰然跳动的心跳,觉察到它们的呼吸,感受到它们正圆滚滚地生长着,那么安静,却那么有张力,无声地陪伴着我,安抚着我无处安放的寂寥和惶恐。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或许,这就是贪嗔痴,由爱生痴,由爱生怖。曾经风华正茂的双亲已逐渐年老,尤其是母亲,近年来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近期更是有所加重,而我却如此地无能为力,甚至有关生命脆弱的记忆我不敢触碰,有些问题我不敢想答案。
抬起头来,我把目光投向对面楼的露台,花架上的金银花绿叶繁茂,已经次第开出了白色的、淡黄的小花,微风拂过,就荡漾起一片浅绿的淡黄的涟漪。花架下,蹲着一个头发银白的花匠,正在安安静静地除草,就像刺绣者在完成一幅作品,心无旁骛,世间的烦杂都与己无关,平淡无奇却诠释了时光静好、安享晚年的样子。我竟看呆了。人生的追求何其多,而当繁华褪尽,银发苍苍的时候,或许,拥有几方泥土,种上一片草木,耕耘着静静流淌的时光,笑看云卷云舒,即是最美的风景了。
如果生命能够如同草木,年年岁岁欣欣向荣,该有多好!如同四季更替,凛冽寒风吹枯了草木,一场春风化雨,又是一年草木葳蕤。可在这世间,时时刻刻都在新老交替着,从不因什么而间断。在生命的长河里,每个人的生命仅仅是一丁点的小水滴,最终都将消融于山川河流.....这就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我想我是懂的。可是我仍然祈望着,祈望时光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对所有迟暮的老人更慈悲一点点,让他们都能在冬日暖阳中悠闲散步,在雨后的春天里莳花弄草。
当暮色悄悄降临,雨渐渐小了,默默不语的草木,在微风中摇曳,似乎在唱诵着千年的歌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听懂了草木的深情,正温柔而沉静地轻诉着对生命之源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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