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也较上了劲儿，他吩咐留下几个人继续装车，其他人跟随他去伙房拾掇锅碗瓢盆。他发动三轮车，几个人在车后跟随，一起向伙房走去。
‘‘秃顶老徐‘’眼看火候已到，挥动手臂大声吆喝起来：‘’弟兄们，我们走投无路啦，跟我走，去机械厂讨账去。活干不成了，饭吃不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快走，要钱去！‘’
‘’秃顶‘’一阵吆喝，工人们呼啦一声聚集了三十多人一起跟着老徐走向大街。他们一边走一边诉苦，那阵势挺大，惊动了街坊四邻，许多人都走上街头驻足观看，人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外乡人，有些人指指点点，有些人交头接耳，很快人们便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很多人尾随其后跟着要账的队伍一起向机械厂走去。
再说机械厂。
要账的队伍只走到半路厂方就提前得到讯息，说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打工仔聚众闹事，前来机械厂讨账。厂方领导很快调集全厂保安堵住了机械厂大门，以防农民工进入厂区。只见保安们人人手提橡皮棍拦在门口，严阵以待。
‘’秃顶老徐‘’带领队伍很快来到机械厂门口，脚跟还没站稳，守门保安便一拥而上，照着人群就是一阵乱打。事情突如其来，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打得鼻青脸肿。‘’秃顶‘’老徐左眼被打中，很快肿起老高，鼻口也流血不止。许多人被打伤，可保安们并没打算收手，仍在继续追打人群。农民工们开始四散逃跑，一个年龄大点的工友由于腿脚不灵一下摔倒在地，几个保安不但不姑息，反而围上来就是一顿猛打。此时李真已经赶来，他看到眼前情景，一个箭步跨上去，护住了年老工友，同时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保安的橡皮棍。就在这时，另一个保安抡起橡皮辊照着李真后背就是一阵猛打。
‘’不要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围观的群众不知是谁大声呼喊了一声。
这一喊还真管用，保安们立刻停止了殴打。许多讨账的工友趁机混入围观的人群之中。
李真向四周看了看，已找不到几个工友，他对打他后背的保安说：‘’这里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还讲不讲道理？你们还讲不讲人道？你们就不问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你们就不怕负法律责任吗？
‘’负什么法律责任？你们聚众闹事，干扰工厂的正常工作秩序，就应该受到惩罚。‘’保安说。
李真质问保安：‘’是谁闹事了？闹的什么事？他们刚到，话还没说上一句呢就挨了打，凭什么说是他们闹事？‘’
那个保安说：‘’他们不闹事跑到机械厂门口干嘛？‘’
‘’来要工程款，来讨工资。你们机械厂欠我们的工钱！‘’李真大声呼叫。‘’
‘’咦，还来劲了呢!'‘几个保安嘴里嘟囔着，气势汹汹地向李真围过来。
工友们也豁出去了，陆续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个个摩拳擦掌把保安围在核心准备厮拼一场。
局面堪堪失控，李真大声喊：‘’兄弟们，我们是来讨要工资的，不是来打架的。你们挨了打心里委屈，我理解，我不是同样也遭到毒打吗？可千万得忍着。机械厂不给说法还指使保安打人，我们就不再求他们，找政府去，朗朗乾坤，我就不信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围观的群众也早已群情激愤，他们看不下保安打人的恶劣行径，已有人打电话向市公安局报了警，很快警车就来到现场。
李真正在召集农民工去市政府喊冤告状，看到警车来了便蜂拥围了上去。几个民警走下车来，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几个保安面前。一个高个民警问保安：‘’怎么回事？为何打人‘’？
那保安看了看警察没有回话。
警察继续问保安：‘’你们知道这帮人是来干什么的吗？不知道是吗？有人报警说你们根本就没问原因上来就打人，是这样吗？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干的？知道吗，你们在犯法？‘’
警察的语气十分严厉，被问的保安低下了头，回答：‘’没人指使，我们见这群人来势汹汹，怕是来找事的所以就动了手。‘’
‘’怕是来找事的？他们找事了吗?'‘警察继续问。
保安回答：‘’没有。‘’
警察看了看李真，又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个个不是鼻青脸肿，就是口眼流血，还有人头破血流，关切地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跑到机械厂来干嘛？‘’
李真回答说：‘’我们是机械厂宿舍楼工地的民工，我们来机械厂是寻求帮助的。我们工地上出了麻烦，自己解决不了，想请甲方出面调停。这件事也只有机械厂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所以我们来了。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在这里我们也不敢闹事！‘’
‘’那怎么打起架来了呢？‘’警察问。
‘’我们没打架，只是挨打，任何人都没还手。外面有很多人围观，他们可以作证。‘’李真说。
‘’对，我们可以作证！‘’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回应了一声。
警察相信了李真的话，问李真：‘’你说工地上出了麻烦，来机械厂寻求帮助，是吧？出了什么麻烦？‘’
‘’有人拉东西，还拆了我们的食堂。‘’李真说。
‘’就为这事而来?''
‘'对！‘’李真答。
就在警察与李真一问一答的时候，工厂里走出两个人来，他们是厂方领导，是分管宿舍楼工地的，二人听到警笛声，知道事情闹大了，这才走出来看看情况。两人看见警察正在调查事情的起因，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静听。
警察问李真：‘’谁人拉你们的东西？原因是什么？‘’
李真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向警察汇报了一遍，最后李真恳求警察说：‘’警察同志，你们既然来了就帮我们把事情解决了。这不，厂方的领导也在场，你们就一块去工地看看，把问题妥善处理了，让我们过个安稳日子，我代表全体工友求求你们啦！‘’
‘’我们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没有什么求不求的。‘’警察说，‘’这样吧，让工人们都回去，有伤的去医院看伤，没伤的回工地干活，对这里的事情我们还要做进一步处理。你们工地上有情况，我们先去工地看看，这里的事情暂且一放。走，全都上车去工地。‘’
李真和工厂的两个领导一起上了警车，很快来到工地门口。只见工人们仍与胖子僵持着，工人们坐在地上不动，货车打着火不敢向前开。司机不停鸣笛，工人们就是一动不动。工人们看到警车来了这才起身让路，货车也不再鸣笛，急忙打转方向盘停靠在一边。胖子从副驾座位上跳了下来，表情有些紧张，手微微有些发抖。帮忙的几个小青年慢慢向外溜，准备逃跑，脱离干系。
最先调查情况的警察是大队长，他首先下车，接着其他几个警察也陆续下车跟在队长身后一起走向胖子的货车。
队长把胖子叫过来，问：‘’‘这是你的车是吧？‘’
胖子说：‘’是！‘’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不知道！‘’胖子回答。
‘’工地欠你钱你来要钱是正当合法的。可工地没钱你不经过对方同意擅自拉财物抵账是违法的，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胖子说;''警察同志，照你这么说该账的没错，要账的倒有罪喽？‘’
队长说：‘’要账没罪，那看你要账采用的什么方式方法。如果对方没钱还你，愿意用财物抵押，那是他自愿的，你可以拉东西，你没罪；相反，对方不同意用财产抵押，你擅自做主张强行拉东西抵账，那你就违法了，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胖子说：‘’犯法也犯不了什么大法，我拉东西是抵账的，不是来抢劫的。大队长，你可不能胳膊肘子向外拐，我是当地人，你也是当地人，他们是外来人，是他们欠我的钱，不是我欠他们的。你不帮我，我没话说，可你反过来整我，说我违法，真有点不可思议。‘’
一直站在队长身旁的警察说话了，他说：‘’胖子，说话不要太放肆，我们这是在办公不是来徇私枉法，谁有理就帮谁，不论你是当地人还是外来人。‘’
胖子说：‘’你们知道吗？我为这点钱已来过多次了，他们就是不给。我现在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资金不到手，生意周转不灵，我来拉东西是被逼无奈。‘’
李真走过来说:''我们现在不是没钱吗？我对你说多遍了，你的钱一分也少不了，只要甲方给了我们工程款立马还你。按合同甲方付款日期已经推后多日了，他们就是拖着不给才造成今天的这个局面，如果甲方给了钱别说你这点小账，就是再多十倍我们也还得起。你说是不是‘’？
李真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意避开老板回家办钱的事，着重强调甲方拖欠工程款的责任，目的是提醒大队长趁今天这个机会帮助解决工程款的问题，督促甲方尽快给钱。一是解决欠账问题，二是能给工人发下工资。
胖子不傻，他听出李真话里有话，他立刻明白李真的意图是想借力用力，以还账为借口给甲方施加压力，让甲方立刻拿钱。胖子还明白，此时的李真也需要自己的帮助，让自己再好好表演一番。
胖子说：‘’我今天不拉走东西了，但也不会卸车。什么违法不违法，我要的是钱，只要今天能给我钱，我立马卸车，一个钉头都不少，否则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说完胖子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然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李真说：‘’伙计，快拿钱去吧，趁着机械厂的领导在场又有警察叔叔帮助，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快拿去吧，我还急着用钱呢！‘’
厂方领导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大队长走过来对他俩说：‘’你们俩具体负责工地，今天发生的事你们也看到了，人们说的话也听到了，都是因为钱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与施工方怎么签的合同，但我从工人口中得知你们该付工程款啦，但一直未付，工地上缺了钱，导致发生了今天的斗殴。你们为什么拖欠工程款我管不着，可今天发生的事你们必须拿钱解决。第一，你们的保安打伤了人必须拿钱给工人疗伤，并且还要给一定的误工补贴；第二，欠胖子的钱你们必须先拿出钱来垫上，今天发生的斗殴事件就是因胖子要账引起的，不解决他的问题以后还会出事。还有，拖欠的工程款尽快付清。农民工不容易，他们千里迢迢来帮助我们搞建设，我们不多给钱但也绝不能少了人家的钱吧？‘’
‘’对对！大队长说的是。我们接受你的意见！‘’一位厂方领导说，‘’不过钱的事不能乱，一码归一码，看伤的钱我们出，还账的钱工地出，尽管我们拿钱垫付，钱还是工地的，必须从工程款里扣除。‘’
队长说：‘’那是当然。看伤的花销以医院出具的单子为准，再加补助费全由厂方负责。其他开支全由工地负责，比如说，机械厂拿出来三十万元付给工地，受伤的工人医疗费加误工补助一共花了三万，剩余二十七万都是支付的工程款，具体那样花销多少你们双方协商。以我的意见，你们机械厂把所欠工程款应该全部付清，一是让工地能把所有欠账全部还完，二是把工人几个月来的工资也全部付清，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厂方领导说：‘’那好吧，我们尽力而为。目前工厂确实资金紧张，要全部付清工程款有些困难，先付百分之七十，剩下的我们想办法能付清就付清。‘’
大队长问李真：‘’你们工地谁具体负责财务，是老板还是其他人？‘’
李真说：‘’我们有会计，有队长，他们负责。‘’
‘’好！你把他们叫来。‘’队长吩咐。
李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李青和会计说：‘’就是他俩，都在这里。‘’
大队长对李青说：‘’你们两个跟着厂方领导去取钱，抓紧把胖子的账还清，打发他走，别再闹事了，然后把其他欠账也还了，不要再出第二个胖子了。‘’
大队长又转向李真说：‘’你不是也挨打了嘛？赶快带上其他被打民工去医院检查，有伤的治伤，需要住院的住院，没大伤的就不要再添麻烦了，休息两天就上工地干活，能省事就省事。就这样，有事和甲方多沟通，能协商解决的就协商解决，解决不了的再给我联系。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以后有事就打这个电话，万一联系不上就去宾客来餐馆找老板娘。‘’
听到这里，李真全明白了，今天的事有贵人相助。市公安局民警亲自出警，大队长又如此上心，原来都是有原因的。李真激动异常，他双手紧握大队长的手一再道谢，眼泪都下来了。
队长说：‘’好了，感谢的话就别说了，作为民警这是我们的职责，是应该做的。我提醒你一句，以后要注意，遇事不要太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出门在外事事谨慎，尽可能不要惹火烧身。千万记住我说的话！‘’
‘’记住了，你放心吧！‘’李真回答。
厂领导把李青叫到跟前说：‘’我们今天只能给你们一部分现款，先应急。工人工资暂且不发，等你们老板来了把账算清再发工资不迟。这里面还有很多事，不是一要钱就给清那么简单。走吧，跟我们拿钱去。‘’
厂领导走了。大队长也走了。李真长长舒了一口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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