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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蓝先生/文
小说简介:
女主人公杨跃梅出生于一个不幸的贫农家庭,为了摆脱贫困,父亲凿石负伤,弟弟轻生成全,得知母亲抛家弃子后,她毅然承担起家庭重任,决定找回腹中胎儿的生父宋博。却不料被宋博嫌弃,负气的她决定跟债主的儿子楚终南结婚。三年后楚终南的犯罪史被曝光成为阶下囚,宋博决定当他辩护律师,却也拯救不了他的罪恶。一贫如洗的杨跃梅回到长庆,再次遇到了宋博,两人共续前缘,才知远比金钱更可贵的是,真情!
作品叙述了一个出生于贫农家庭女孩的成长经历,以女主人公对生活和爱情的执着追求为主线,通过对金钱与情感的强烈对比,表现出女主人公高尚的人格魅力。
一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的人生来就富有,有的人生来却贫穷。富有也并非一劳永逸,而贫穷终会在你手中创造奇迹。
有这样一个贫穷村落,坐落在福建省与江西省交界处的武夷山南麓,这里封闭落后,人们还用旧有牛犁、刀斧等工具劳作,而女孩杨跃梅就出生在这里。
杨跃梅的父亲早年身强体壮,是村里赫赫有名的“打石能手”,那是八年前的事。当年杨爸承包了村南片的一块荒地,野心勃勃要开山打条石。但在村民眼里,杨爸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但凡村里有体有力的小伙子都跟着“海西”的春风下沿海打工去了,也只有她父亲还在开垦一块不毛之地。她母亲正是看到要强的父亲不顾家庭执意要开山,便气回娘家。但她父亲仍是乐观其成,他对亭亭玉立的女儿杨跃梅说:“女娃,你依爸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那时杨跃梅还小,四肢纤瘦,脸型削长,扎着两个马尾辫,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
杨跃梅发疑道:“依爸,那是什么事呢?”
“娃,你想不想天天有白馒头吃,顿顿有猪肉啃?”
在那旧时的年馑里,纯白的馒头和鲜嫩的猪肉,可都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大餐呢!
她兴奋地喊:“依爸我想天天吃,依妈,依弟,还有依爸,咱在一起天天吃!”
父亲揉着枯黄色的烟草,捏成团塞进金属烟杆帽内,咧嘴美滋滋地说:“等依爸把条石打出来,拿到山外卖,咱就有钱了,到时你想吃多少就买多少。”他很满足地嘬一口饱饱的烟气。
这烟味,甜着哩!
“那依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父亲伸出荨麻树干般枯褐色的右手,指着灰蒙蒙的远方,信誓旦旦地说:“你依妈就在山那边,等咱有钱了,就把你依妈接回来。”
杨跃梅的弟弟比她小两岁,小儿麻痹症的他终日躺在床上,饮食起居都得姐姐照料。弟弟很喜欢姐姐给讲机器猫的故事。他说,他真想变成大熊,也能拥有一个机器猫。姐姐觉得弟弟很天真,就问他,那你想要机器猫给你做什么呢?弟弟天真无邪地说,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想变得很富有,依爸说了,有了钱,依妈就会回家来了。
可怜的弟弟居然想得也是母亲,唯一忘了给自己变出一个健全的躯壳。杨跃梅不敢直视弟弟残缺的身体,她转身将弟弟因尿失禁而弄污的裤子放进脸盆里,自己却已泪流满面。
有那么一刻,她是恨命运的,上天把最美的容颜给了自己,却让弟弟承受身体残缺的苦痛,倘若生命可以再来一次,她宁愿自己承受弟弟正受着的痛苦。
但苦难的日子远非如此,父亲在后山开凿条石时不慎摔倒,村长将他送回村里时,对刚参加完高三会考的杨跃梅说道:“娃,你依爸也就罪有应得了,他不该掘祖宗的坟墓呀!”
那一刻杨跃梅十分愤怒,父亲接过这座山头的八年里没少给他赚外快,现如今他竟假仁假义地说是父亲“罪有应得”?
一个聪明贤惠的女子第一次讲了脏话,村长只得摇摇头走了,留下一句话,“这女孩跟她母亲一个德性!忘恩负义。”
父亲受了重伤,在家养病,杨跃梅只得辍学照顾父亲还有弟弟。学校的老师了解情况后决定帮助尖子生杨跃梅,希望她能上完高三,争取成为学校办学以来的第一位大学生。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说母亲在山外头,杨跃梅试着出山去了母亲的村落,竟得知母亲已经改嫁,跟一个台商下了南洋。母亲居然抛弃了自己更抛弃了整个家!曾经她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却成为增加自己苦痛的来源!
所有的压力一并向这个柔弱的女子袭来,杨跃梅面临艰难的抉择,到底参不参加高考?参考高考意味着有机会考上山外的大学,但考上了又意味着面临高昂的学费压力。杨跃梅不想看到父亲再为自己劳累了。
那晚,弟弟躲在杨跃梅的怀里瑟瑟发抖,弟弟问:“依姐,你会像依妈一样,扔下我和依爸,去外面过好日子吗?”
“依姐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
“那你还去高考,还要出山呢?!”
“依姐出山是为了长本事,等依姐有能力了,就带你和依爸一起出山!”
“依姐,是不是我连累了你?”弟弟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紧盯着猎人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杨跃梅不忍直视弟弟,她害怕自己的一个无心举动又让敏感的弟弟多疑,可是弟弟竟又大胆地说出了话,“倘若没有了我,依姐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吧?”
“别胡说,依姐一点都不为难,依姐想好了,就算考上了大学,依姐也要带你一起出山。”
“背上我个废人,依姐还怎么上学呀?”
“依姐总会有办法的,你不要多想了。”
“那依姐答应依弟一件事,好么?”
“什么事,你说。”
“答应依弟,倘若依姐考上了大学,出了山,可一定要把依妈接回来呢!”他忽然又支支吾吾地说,“依爸现在腿负着伤,依妈长得胖,我怕他背不动依妈了呢!”
杨跃梅不忍告诉弟弟,其实母亲已经放弃了这个家。
当第二天醒来时,杨跃梅才发现弟弟歪躺在床边,早已窒息了,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铅笔,尖锐的一头深深扎进了他的咽喉内,浑浊的血液早已凝固在他身上。
生命只有一次,可他是有多渴望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弟弟的离世让杨跃梅深感内疚,无能为力的她最终还是放弃了高考。她坚信自己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就算父亲一万次地劝自己高考,但她仍相信改变命运的机会远不止高考这一次,因为世界上唯一值得牵挂的人儿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他的父亲,倘若错失照顾父亲的这次机会,她注定要抱憾终身。
可是跪在弟弟坟前的父亲,却自责地说:“小梅,你一定很恨依爸吧?”
杨跃梅紧紧抱住父亲羸弱的臂膀,说:“女儿谁都不怨恨,女儿感激父亲您带我安然无恙地来到了这个人世。”
父亲觉得弟弟生时没能好好照顾,如今“过山”了也要风风光光地送一程,咬咬牙只好举债办丧。但接下来还债成为了头疼大事,可是债主的儿子楚终南却找到了杨爸,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娶杨跃梅过门。这一表人才的乘龙快婿就算烧过高香也难盼到,杨爸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女儿的礼金就是给儿子借的办丧费,杨爸自己都觉得很讽刺。
直到订婚宴那晚,杨跃梅才敢一表自己的心思,“但是,我不爱你呀,楚终南,我只是觉得得还你爸的钱,仅此而已!”
原本堆砌而起的幸福城堡轰然倒塌,楚终南缩回了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手掌,鲜血涌上了他的脖子,“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我爸借你的钱,才决定跟我结婚的话,那我想,你大可不必,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深深愧责的泪滴从杨跃梅的眼角滑落,眼前这个男人暗恋了自己十年,他并没有借“债”而强迫自己,他对自己是怀着纯粹的情感,她不敢也不愿意去伤害对方,可感情啊,为何会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被迫伤害了?
对不起!
二
山里的一切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一条从沿海直通内陆的动车正在这里开工。
在订婚宴上杨跃梅拒绝了楚终南,所有人都不知情,只有他在心底默默等待杨跃梅的回心转意,可是杨跃梅却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日,杨跃梅只身一人蹲在溪边杵衣服,在洗澡的宋博故意游到她右侧一个深水区,忽然窜出身吓她,杨跃梅吓得腿一软,扭了脚踝,再瞅男子出水光溜溜的,羞着想逃跑,脚伤不听使唤,她只得十指紧紧遮眼,喊阻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膀子。”
男子再次滑到水里,趴在岸边,轻触她衣袂,说:“我是向莆铁路长庆段的施工工人,我叫宋博,我瞅你身子都在颤抖,是不是吓着你了?”
杨跃梅继续趴在双膝上竟哭出了声,宋博看着好笑,便说:“你倒还哭上了呢!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再哭,我可就上岸了!”
杨跃梅猛地抬头,“我……我不哭了。”
看来这个激将法很凑效。
杨跃梅一眼就能看出宋博是个城里人,农作的人皮肤偏黑偏暗,稍显粗糙,另外他还是个读书人,应该有高考过……
宋博真诚的自我介绍打消了杨跃梅的顾虑,她开始信任眼前这个俊郎的男子。
杨跃梅问他,“你们正在施工的这条铁路,是不是会通向很远很远地方的大城市?”
“嗯,这条动车,从这往南一直通向福州、厦门、深圳,甚至香港,也许未来可以到达东南亚的任何地方。”
“东南亚?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宋博听得入神,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沉到水里被灌了一口水,惹来杨跃梅一阵嗤笑,再次趴在岸边的宋博喘出老大一口水汽,他也配合地笑了。
江边的一幕很快在村里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说杨跃梅的不检点,在村里订婚就意味着两人是未领证的夫妻。
自从谣言风起后,宋博就再没出现过,杨跃梅虽与他只一面之缘,却将他脸深深烙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爱这个男人,她对自己说,宋博就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一辈子的男人,如今他却失踪了,说什么都要找回他。
那夜月色朦胧,杨跃梅独自去了宋博的职工宿舍,见四周阒无人声,她才敲响了门。由于同宿舍的职工今晚上夜班,宋博才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没听到敲门声,只见杨跃梅自己倒走了进来,她看到宋博躺在床上悠闲地看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了整整一周,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看小说呢!
杨跃梅一脸不悦地站到对方面前,质问他,“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宋博放下书,他已猜知对方此行目的,故意装理亏地说:“其实我也很想见到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可是那天闽江边回来后,我出山受伤了”,他有意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包扎好的右腿,楚楚可怜地说,“当时我一心想你,走了神,千斤顶不小心就砸了脚。”
杨跃梅娇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好好工作,想什么那么不重要的事做什么?”一边上前轻抚宋博的腿,心疼道,“一定很疼吧?”
宋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说:“不,一点都不疼,只要能见到你,再疼我都不怕。”
杨跃梅想挣开已不可能,因为她也为之动了真情,她问宋博,你真得爱我吗?宋博点点头,习惯性地拨开杨跃梅的领口,杨跃梅再次抓住了宋博的手腕,斩钉截铁地说,“答应我一件事,带我出山。”
宋博轻描淡写地说:“好,我答应你。”
杨跃梅收获了自己的幸福,可一路跟踪过来的楚终南却承受了人世间最为残酷的打击,自己深爱的女人跟别人上了床,换到村里长舌妇的话说,杨跃梅跟宋博通奸了。
很快她就成为了人尽皆知的荡妇,“杨跃梅跟她母亲一个德性,荡妇!八不准又跟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跑出了山呢!”
等杨跃梅查出自己已是三个月身孕后,孩子的父亲仍音信杳无,只有那几张百元钞票仍残留男人的气息。很快杨跃梅便产下了孩子,对于这个野种的生父,大家都心知肚明,总之不会是楚终南。
杨爸认为女儿玷污了祖宗门脸,而这个孩子的诞生更是毁了她一辈子的清白,以后还怎么嫁人呀?但楚终南仍对杨跃梅痴心不改,他不嫌弃她,只要她接受自己,他愿意一起抚养孩子,可是杨跃梅不准楚终南讲这些大话,“终南,你醒醒,我不爱你,而且我现在怀了别人的孩子,我爱的是这个孩子的生父,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可是他已经不爱你了。”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他要是真爱你,那他就不会狠心抛下你们娘俩不管不顾了。”
“他一定另有苦衷。”
“醒醒吧,你已经被他骗了这么久了,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说话好听罢了。”
“你给我住嘴,我不容许别人说他的坏话。”
父亲的离世是有征兆的,往年打石扬起的石灰直接吸入他的肺腑,剧毒的石灰沉积在他体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村内夺去了他性命。这一日,他曾创造辉煌的高山中穿过一列驶向山外的动车。杨跃梅带上父亲的理想坐上了动车,决定了背井离乡。
那一刻她泪流不止,她深深愧对的人儿呀,深深眷念的故土,从今往后将与你分道扬镳,去寻找心目中的真爱。
亲爱的故土,待我拾起那值得付出一生的爱情,我将踩着七色的彩霞,在你的心中种下灿烂的花朵。
三
那一年,宋博本科毕业,他像所有年轻人一样意气风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期待。那一天,他正式被中铁公司录用,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一路狂奔,只想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深爱的女友程华。
那天的天气,宋博至今无法忘怀,天空异常的闷热,他习惯性地敲门,却无人接应,便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进门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世界瞬被颠覆。
门槛内侧五厘米处,他至今历历在目的位置,正软塌塌地躺着女友的丝袜,这刺目的粉嫩的丝袜一头凸起,另一头被折叠成九层糕似得,这可真是件艺术品呐。他再往前蹚步,一路拾到底,竟能凑足女友的整套装束。出奇的,另一套男士服装他竟如此熟悉。他紧紧地抓着这两套衣物,内心翻江倒海,女友正跟他的哥们唐枫赤条条地裹在床上,门是虚掩着的,他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透着玫瑰般诱人香味的烟气,那是程华每次做爱后都会习惯性点上的烟。他就站在门外强迫自己稳住情绪,没有进去,只是听他们聊着天,女友说了句:“你得对我负责!”
唐枫不无温柔地说:“那是自然了。”
女友不满意地说:“我是说你怎么摆平他?要知道他发疯的时候连一条小狗都不放过,更何况是我呢?”
唐枫冷笑道:“也许他只对狗感兴趣。”
钱包内几张信用卡被唐枫掏出,重重地摔在床头柜上,然后两人四目一笑,再一次滑进了被子里,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有那么一秒,宋博很想冲进去杀死这一对奸夫淫妇,但理智浇醒了他,为了一个出卖自己感情的女人而搭上性命,是愚蠢的。内心虽然煎熬,但他面上却一番儒雅,他还像仆人一样毕恭毕敬地为他们阖上了门,然后回到了养母家。
养母是一个知心人,她深深了解这个一手被自己带大的孤儿的苦闷,他真是需要发泄一下情绪。养母九姨带他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一个热闹却又昏暗的小巷,她叫来卖保健用品的小店内一个小妹,跟她说了几句话后,见她就上前习惯性地搭在宋博肩膀上,“帅哥,九姨把我给包下了,今晚我的身体就属于你一个人的。”
宋博还没从失恋的痛苦中缓过神来,被拉进小房间时他才哭出了声,他紧紧地捧住脸,像个小孩子一样哭诉着:“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可言了吗?你为何要背叛我?”
四
在宋博看来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只要肯付钱,就有真爱,而杨跃梅也不例外。
所以当铁路竣工后,他便焦急地离开了,因为他接到了养母病逝的消息。她是这个孤儿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如今却抛下了他。
养母居然遗留了一笔不菲的资产,一套三层小洋楼,一亩根雕大厂房,还有银行内的存款七十多万。厂房拆迁后索赔一百多万,转眼间他成为了一个富翁,不再为每日的生活而奔波。起初他也罗列了花销安排,搞些投资,但他听信了周边人的蛊惑,决意死守洋房,坐地起价。他把一楼变成了麻将馆,更把房子出租,与“钉子户”们一起打牌,一起同开发商打持久战。
今天宋博的手气有点背,才十圈下来已经输了十万块,门外“老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大哥,有人找你!”老三是宋博雇佣的放哨员,别看他长得呆头呆脑,放起风来,比撒了鹰的兔子还要灵敏。
宋博把牌一凝,好家伙,自摸,“看来手气起了,付钱付钱。”然后一边摆手问老三,“是蓝天开发商的公关小姐?那小姐屁股还挺翘的,我研究过。”
“是位小姐,但看着不像是开发商那边的,她说是你亲戚。”
一听这话全场鸦雀无声,大家大眼瞪小眼,忽然又会意般发出如泉涌的嘲笑声。
“我就一个死弃儿,哪还有什么鬼亲戚来?”宋博自嘲地说。
“这姑娘看着眼熟。”
老三这话倒是挺玩味的,宋博脑海里突然窜出一张熟悉的脸庞,该不会是程华回来了吧?他对前女友现在既期待,又愤恨。
“那,那就请她进来吧!”
“她说想跟你在外面单独说几句话。”
宋博用唾沫星子点着收回的两万块钱,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娘们,还挺好呢,哥几个先玩会儿,我去去就来,老三你替哥来几盘。”
宋博嚼了一个口香糖,故意把袖子捋起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出了门,站在路边四下张望,除了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施工塔吊、轰鸣的挖掘机、水泥搅拌机还有如蚂蚁一样兢兢业业忙忙碌碌的工人们,再也没见到其他什么人,他终于喘出粗气,刚要啐口痰,打算转身回房,马路对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喊道:“宋哥哥……”
宋博的脖子如齿轮机械式向后扭去,右手拇指轻轻将烟揿在食指上,烟团像热锅上的水蒸气缭绕在他的唇口与鼻尖,调皮地来回滑动。
宋博眯眼也记不起她是谁,毕竟在近一个月内,他已经换了不下二十个女友了,比换衣服还要勤。他现在没兴趣搭理新女郎,更何况眼前是个妆扮土里土气、极其寒酸的女子,而且她的背后还背着个用床单包裹的婴儿。女子的脸色蜡黄略带点黝黑,头发还绑成马尾辫,白格子的简陋花布衫,下身青黛色的苎布裤,一双已被自己缝补过不知多少回的帆布鞋,无不称出女子的穷困潦倒。
宋博与她保持适当距离,再盘问她:“我们认识吗?”
杨跃梅激动地拉住宋博衣袖,却被对方一把推开,她却不改笑靥的说:“宋哥,你忘记呐,在长庆,在向莆铁路施工工地,在你的帐篷里……咱们还……”
宋博一头雾水,很随意地说了句,“嗬,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谁是吧!?”
“杨跃梅。”杨跃梅天真地回说。
杨跃梅心想终于找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自己把一生都搭在了这一趟进城上,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嗯,杨、跃、梅!?”宋博再次点燃一根香烟,这次他是猛猛地抽吸了一口,一团浓稠的烟气很随意地吐在杨跃梅面前,呛得她直咳嗽,“杨跃梅找我做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刮骨的冷酷。
杨跃梅原想告知对方,来看看吧,我背上这个可爱的孩子就是咱们的结晶,这是咱们真爱的结晶。可是你为何显得如此不耐烦呢?
“在长庆时候,你说过的,你会一辈子待我好,你会永远照顾我,只爱我一个人……”
烟头那宛若芋头雪糕的烟灰乐得颤颤癫癫,它抛开了香烟卷纸,如敲击重金属乐器的木槌哗哗下坠。
“呵,你个穷乡下小妹,还跟老子玩什么山盟海誓?你以为你是谁呀?快滚,没见老子正忙着呢?”宋博摔下烟头,利脚碾灭。
杨跃梅一把拽住了宋博的衣袂,焦急地说:“可是,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你这娘们真是有趣,上了床还要售后服务啊?而且老子才是消费者,好嘛?”看着杨跃梅柔弱的外表,宋博没办法,只得说,“带钱了没?”
“我有我有。”
“一千。”
杨跃梅把宋博当时留下的五张百元纸钞包裹在一个纹绣鸳鸯戏水的纱巾内,这也是她唯一没有被自称“老乡”的领路人给骗走的大钱,其他零零碎碎散落一地的都是一毛五毛,最大也只一块。
宋博懒得去看,一手就抓过了那五张百元大钞,不耐烦地说:“定金五百,等月底要交足一千块,听到没?”
宋博将她领到内厅,几个老汉虎视眈眈道:“宋哥,你哪儿又搞了个这么俊的娘们回来?”
老三起身给宋博让坐,宋博自顾摸牌,漫不经心地说:“一个农民工,来租房的。”
老三探头探脑说:“不过大哥,她还真挺俊的。”
“俊你妈个逼。老子雇你来放哨的,不是让你晋升太监甄选秀女的。”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只有杨跃梅提着包裹,安慰着即将哭红泪眼的婴儿。
牌没摸准,对家已经胡了,宋博不耐烦地掏钱呵斥道:“妈的真晦气,你还不快上楼,穷乡下的就是一点文化素养都没有。”
杨跃梅独自上了楼,她也不懂哪间房可居,便也随便找了间,推门而入,整个房间宽敞而干净,墙上挂着一个丹凤眼的女子画像,桌面上也有三个斜立的相框,内中都是同一个女子,女子穿着粉白相间的吊带裙,过膝的黑色丝袜裹住下半身,一双杨跃梅第一次见过的金黄色的高跟鞋在女子脚下闪着绚丽的光芒,她高昂的头,叉着纤细的腰肢,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深深勾着魂。
她很疑惑,这个女子是谁?
宝宝喂过奶后,开始安静地熟睡,由于赶了一整天的路,杨跃梅已疲惫不堪,她一躺下便也沉入梦乡。
在梦里她幻想了很多,宋博正驱着一辆如莲纯白的、车架子两侧垂挂五色菩萨像幡的马车,她搂着孩子,一家三口快乐地奔跑在苍莽的草原上,宋博还把一朵格桑花插在了杨跃梅的发髻上,他们的孩子长得可爱又结实,在欢快地歌唱着,歌唱着幸福的家,很快就到达草原的尽头,山脚之下,她的故乡。
五
当她睁开双眼时,宋博正如一只野兽骑在她身上,身边的婴儿已泣不成声,杨跃梅拼命挣扎着,但宋博的力量太大了,她只能用牙齿撕咬对方,宋博痛起怒火,他狠狠抽了杨跃梅两记耳光,见对方老实了,才继续施暴。完事后,他就将杨跃梅丢在床上,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面对着风弄呼呼作响的百叶窗点燃了一支烟,“臭婊子,这不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吗?想上床还这么矜持。”
宋博讨厌婴儿哭泣,他两指夹烟指着婴儿威吓道:“小野种,给老子老实一点,哭个逑!也不知道你像哪个臭男人,来来,你不也是为了钱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吗?你们这些臭女人,穷鬼,都是没有灵魂的混蛋。”
宋博将自己口袋内麻将桌上赢的三万元全部扔在了婴儿的细嫩小脚上,婴儿被砸后,疼得哇哇直哭,杨跃梅猛扑过去,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嘶吼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呀!”
宋博还想抽手甩她一个嘴巴脆,但见她埋头,整身瑟瑟发抖,也就顺势将烟蒂扔到地板上,趿着拖鞋踩了又踩,“用三万换你两次身子,你说你值不值?一个穷鬼拼尽一生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而你却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真是犯贱的女人,哭什么哭,还跟老子装什么可怜,拿走这些钱,有多远滚多远。”
杨跃梅无法相信曾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此刻竟成为了伤害自己最深的人,杨跃梅终于明白,宋博把自己看得太轻太轻了,她无法容忍自己对他的爱被人玷污,她抓起一叠纸钞重重砸在了宋博的脸上,她恨不得将对方砸醒,好让这个着了魔中了邪的无情无义的负心汉看清楚自己爱他,远甚过了这几个臭钱。
“宋博,我恨你!”
杨跃梅走得潇洒,她没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什么,她抱着婴儿再次走进了拥挤的人潮中,回望眼只有陌生而匆匆离去的背影从她眼眶里闪离,在这个偌大的都市里,她竟迷失了方向,身心变得如此空虚,变得异常不安。这种感觉在乡下里也有过,那是陪着父亲站在高山上的感觉,远眺山外,太阳西落的地方,陌生的云雾缥缈了所有的希望,一切都变得虚妄而不可及,只有一首民谣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一粒橄榄流过溪,对面依妹是侬妻;金鼓花轿等哩了,是侬没钱放哩挨。”
当杨跃梅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四周白灰刷墙,这是楚终南在城里举家新购的白坯房。楚终南找了一份工作勉强维持生计,他是给当地拆迁办当临时工。
杨跃梅一刻都不愿待在这里,她不敢面对眼前这个曾被自己伤害过的男人,她更不愿这个男人来看自己的笑话,一个自己曾爱过的女人竟被她所钟爱的男人抛弃了。
楚终南似乎很理解她的心情,极力控制她的情绪,和风絮语地说:“孩子安然无恙,她喝了奶已经睡着了。”
“楚终南,你知道吗,我不想欠你太多!”
“这无关欠不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想,我也不能耽误了你。为了我,不值得你去这样做。”
楚终南莞尔一笑,“难道你认为我来城市仅是为了你吗?”
一听这话杨跃梅顿时脸色羞红,她以为自己言重了,但楚终南心里明白,不说全部为了她,但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冲动,他是为了杨跃梅而来到大城市的,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杨跃梅,毕竟这份埋在了他心底的情太深太深了,想要一下子斩草除根也是做不到的,除非遇到一个可以完全代替她的人。
楚终南把床让给了杨跃梅母子睡,自己一个人到大厅睡地板,睡前他答应杨跃梅以后不会再看她受伤害了。杨跃梅睡得很香,他不去打扰更不敢轻触她俊俏的脸蛋,只是默默地走开。
六
杨跃梅走后,宋博想了很多,他的内心有了些许触动,心想或许前女友程华也是这样的好女子吧!
很意外,程华竟登门拜访,她说最近跟唐枫出了点矛盾,起初宋博无法接受她提及插足的第三者,但宋博却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身体。他爱她,宋博无需告诉自己,却都印证在了前女友身上。宋博痛恨地摇着程华的纤纤臂膀,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程华哭哭啼啼的曾一度让宋博无法自制地泪流满面,但他还能控住情绪听她情真真意切切地说,“你能借我几万块钱吗?我得飞去美国,唐枫他现在就在美国呢,我想让他回心转意。”
“难道你就没话想要对我说吗?”宋博近乎控诉地问。
唐枫抛弃程华的理由很简单,程华在跟宋博交往之前就是一个援交妹,上夜店的习惯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却巧被会所点客的唐枫撞见,唐枫一怒之下飞去美国,不愿再理会“不知检点”的女友。
宋博也无法理解为何唐枫看不起一个卖肉的女人,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买肉的人,也不见得清高到哪儿去。
最近因为失眠,程华有点犯耳鸣,“你说什么话我没听清楚,你是在说愿意借钱给我,对吗?”程华异常兴奋地偎依在宋博的怀里撒娇,她像极了个处女腼腆娇羞地说,“我就知道哥哥最爱我了,波一个。”
宋博自觉万念俱灰,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交流的工具便只有两个,一个叫性,另一个叫做钱。
宋博把之前曾甩给杨跃梅的三万元统统送到了程华的怀里,程华像个乞丐一样抓着、揽着、手涂唾沫清点着红彤彤的纸币,然后乐滋滋地走了。
人世间的真爱就从这三万元开始,变得异常现实,他开始迷惑,现如今他还有真爱在心间吗?
近来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现自己正站在三楼楼顶上,楼下宽敞的水泥路簇拥着数不尽的女子,她们风情万种,穿着打扮各具特色。她们纷纷将裙袂提起,举过头顶,个个高昂着头,全然不顾及下身的通透,很显然她们在等待接收从天而降的好东西。宋博看清了,站在人群中将裙摆举得最高的那位便是程华,她像一幢高耸入云的经贸大厦,而在天空中飘着另一个女子,她竟是杨跃梅,她正准备散发手中的人民币。人民币像染了血漆的雪花漫天飞舞,地上的女人们疯狂地接收,相互撕扯,相互推搡,杨跃梅却不急不躁地从口袋内掏出打火机,擦出一条火舌丢进了纸团的人群内,顿时火光冲天,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宋博万万没想到自己醒来时,三层的楼房已被强拆了一半,带头的就是楚终南,此次他是奉命而来。
工人们歇下手中器械,正慢慢往外退,因为一把打火机正紧紧地握在宋博手心里,他把活塞松动的煤气罐拽在手中,剥落斑纹的煤气罐底座在钢筋水泥地表划出一道刺耳的轨迹,就像在一块鲜亮的肉皮上劐出一道疤。
宋博大脑发热,他现在不只是为了私愤,更是为了消遣内心中的苦恨,女友的背叛还在心中隐隐作痛。
“好吧,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就来呀,咱们同归于尽好了。都是为了这些肮脏的臭钱,我们成为了金钱的工具,真是好极了,吼,你再动动试试看,我立马让你飞上西天!”
唯有楚终南没有退缩,他不惧对方狰狞的面孔,紧握斧柄,将锋利的刀刃垂挂在半空,寻找着最佳的角度。
楚终南的脸在微微抽动,“你欠她一条命,不,你的命一点都不值钱,你欠她的远超过了生命本身,她把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你!”
“你是谁?”
“我是谁?”楚终南诡谲地笑说,他的右手颠着斧柄,虎口向下死死地控在斧柄向上三分之一处,他在运势绷紧右臂上的肋骨、肌肉甚至每条神经,他在蓄势待发。
楚终南继续冷冷地说:“长庆村,向莆铁路,施工帐篷内……”
“妈的,又来一个穷乡下的,说吧,你们到底要我怎样?”宋博毫不迟疑地划响了火星,众人疯一样地向外夺奔,哭喊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楚终南稳若泰山,“从那天起,她的内心便开始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我竟只能眼睁睁看她被另一个男人拐骗上了床,而且这个男人如此忘恩负义,他玷污了她,更抛弃了她。”
“你是杨跃梅的未婚夫,楚终南。”
“没错。”
宋博不由得苦笑道:“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都冲我来是为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吗?你骗走了她的感情,更有……”
“别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好吧,说吧,你究竟想怎样,是不是想要钱,等我把房子卖出去不就有钱了?”
“钱钱钱,你就认为我们活在山里的人都像你们城牢中的人一样钻到钱眼里去了吗?我们看重的东西远比金钱还要珍贵。”楚终南将斧头举过头顶,冲右侧残垣上疯一样挥了几刀,碎石像泪滴沉重下坠,飞舞的石灰笼罩了楚终南的整个身体,更让他发出的声音蒙上了一层沉霜,变得颤颤微微,“你不就是想要用这些没有人情味的钢筋水泥去换用那一张张铜臭味十足的纸币吗?可是你有没有试想过一个女人对你付出的真爱,是你获得任何东西都换取不来的。”
宋博一口回绝道:“我至今没收到过一份真爱!”
“那我呢?”
杨跃梅突然从楚终南身后走上前,宋博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因为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是知之甚少的,甚至连那一晚在床上的感觉他都拾不起来了。宋博颓唐无语,只有杨跃梅泪如泉涌。楚终南不能容忍伤害在蔓延,他将刀斧反面重重地砸在对方手臂上,煤气罐倒在了地上,向旁滚去,宋博也无力地松开了冒着火光的打火机。
杨跃梅说:“从这一刻开始,不仅是你心里没有了我,而是我,杨跃梅,我已经把你丢在了这半部楼房里,抛在了金钱与偏见里,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再无瓜葛。”她无助地注视楚终南,问他,“楚终南,你还爱着我吗?”
“呃,我一直都……”
“如果你还爱我,就带我走,这辈子,我就是你的人了。”
宋博准备北上深造,做得最后一件事便是“参加”杨跃梅与楚终南的婚礼,当然他自觉羞愧不敢进门,只在他们办婚宴的酒店门口站了足足半小时后才离开,他是坐计程车到长乐机场转飞北京。
宋博感觉内心像压着一块磐石一样难受,他也扪心自问过,与杨跃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是肌肤之亲,是酒肉相投,还是情意所致?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他竟一时忘了被一个人爱着是种什么感觉,毕竟他满脑子充斥的都是自己爱另一个人的痛苦。
当进行到交换戒指时,杨跃梅挂着满脸的热泪冲出了酒店大门,四望里只有汽车轰鸣声在呼啸而去,她提着裙角继续向外奔跑着,她多么希望也成为电视中演的那样,男主角会如期出现,牵起自己的手,离开这里违心的人和事。
心爱的人儿呀,你即将抛下我要去向何方?就像仁慈的母亲呀,你丢下了父亲,出了山,去了不知名的远方,还会不会再如童话般回到山中曾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里?
七
三年了,杨跃梅竟被诊出不能再生孕,她自觉深深亏欠楚终南,所以她鼓足勇气说,要不咱们离婚吧,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需要找一个能为他传宗接代的女人。楚终南却发了疯似得扯下杨跃梅的衣裤,怒吼着,你休想,你休想甩下我再去找他,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干。
楚终南的野心在膨胀,他已经承包了闽江一大片土地,准备囤地打造自己的商业大厦。对工作的苛于求成,也让他对家庭产生过分担忧,他害怕失去妻子,开始疑神疑鬼,家暴也渐渐成为了一日三餐的必备佐料。
每次施暴完,楚终南都会跪在杨跃梅面前,痛苦地祈求着,小梅,你是知道的,我是太爱你了,才会……但我只是太爱你了,求你了,不要背着我想他了,好吗?
相对于忍受肉体上的折磨,思念一个永远盼不到的人,苦痛却远甚一切。
楚终南这股狂躁的情绪从家中一直蔓延到了生意上,沿江的钉子户们坐地起价更以死相逼,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与黑社会勾结,更与地方官员同流合污,原打算直接将钉子户们拽出屋子,不料打手们太过激闹出了人命,一把斧头夺去了一颗贪婪的心,更摧毁了一个家庭。
楚终南被抓进了监狱,牢不可破的商业帝国黑幕被揭开,他瞬间从首富变成了人民的公敌,正在接受正义的审判。已经一穷二白的杨跃梅再也请不起辩护律师,网络舆论声讨要尽快枪毙人民公敌楚终南,再没人愿意替这个残暴的罪人辩护,更有人“鼓励”杨跃梅勇敢地站出来,揭发丈夫楚终南对她施以的暴行,但杨跃梅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再过一周就是丈夫的庭审了,看着墙壁上的夫妻合照,杨跃梅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中,三岁大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他开始替母亲抹眼泪。
一个不期而至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氛,杨跃梅却为宋博打开了一扇门,这个负心汉消失了三年之后,居然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人尴尬地相视,只有宋博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已经成为律师的他专程来替楚终南做辩护。虽然宋博奋力辩驳,但在累累罪行面前,楚终南还是败给了正义。
见楚终南最后一面时,宋博听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我真后悔,如果人生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找一个爱我比我爱她还要多的女子,这个女子她会把整颗心都交给你,而你不需再为情所忧愁、懊恼而患得患失。”
楚终南被执行枪决的那天,杨跃梅没有一丝眼泪,因为她已泪干,这是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但绝不是爱人所需付出的真情。
带走楚终南的骨灰,杨跃梅依依不舍得站在火车站台上,她看着这个曾令人魂牵梦绕的大城市,顿时情难自禁,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可爱的小儿子紧紧拉住母亲百褶裙的裙裾,深情依依地看着母亲泪颜。动车即将关门的警示声再次响起,她只能依依不舍地上了动车。
她想回村静一静,忘掉一切,但终究忘不掉那人。走出永泰动车出站口时,她那幽暗的心底顿时炬火燎原。
是他吗?等待了三年的那个男人,他就站在人潮拥挤的出站口,那是心目中的他吗?杨跃梅哭着哭着就笑了,儿子问他是谁,杨跃梅回说他是你二爸,但儿子却嗫嚅地说,可他长得真丑。
顿时久别重逢的两人面对面笑了,杨跃梅问他,“听说你打赢了一场商业巨案,赚了不少钱。”
他也笑了,“我不仅打赢了一场官司,更是找回了自己的灵魂。”
“那这么说,你现在也是一位大富翁了?”
“你愿意听一听大富翁的心里话吗?”
“那得看看你的诚意有多少了!”
这样难得的画面,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现过,但就是不知该从何时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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