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古希腊

西方文明与古希腊及后来的希腊化罗马世界的密切联系是毋庸置疑的。西方的哲学、科学、政治学、文学、美学和艺术等更是建立在古希腊传统之上的。然而，古希腊音乐似乎没有对西方音乐产生那么明显的影响，部分原因是留存下来的音乐极其稀少，现在能够找到的用古希腊记谱系统记录的音乐作品和片段大约有45件（具体数字取决于如何定义作品）。

古希腊地图

本节不打算对古希腊的音乐思想、理论和记谱法做详细探讨，只给出一些简介，而是希望能通过录音来体验古希腊的乐器和音乐作品，了解古希腊的音乐文化和生活。

音乐思想、理论和记谱法

现代西方的“音乐”（music）概念，和古希腊“mousike”的含义并不完全相同。对于古希腊人来说，音乐既是一门艺术，又是科学和哲学探寻的主题。活跃于公元三世纪晚期和四世纪的昆体良（Quintilianus）在《论音乐》中就讨论了音乐的广泛性，范围从狭义的技术到广义的哲学。

现在保存了许多古希腊哲人和学者关于音乐的论述，例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塞诺斯（Aristoxenus）和托勒密。然而，大多数古希腊音乐文献成书于公元前四世纪到公元四世纪，甚至还有中世纪的作品，时间上并不算太早，许多还是通过拉丁、拜占庭和阿拉伯人的著作转译传到西方的。

在古希腊人的观念中，特别是毕达哥拉斯学派，音乐和数字是分不开的。宇宙的和谐和音乐的和谐都是通过数字来表征的，这种思想也深深地影响了后来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对音乐和教育的观念（音乐和算术、几何及天文属于后“四艺”，而语法、修辞和逻辑属于前“三艺”）。古希腊的理论家们还认为音乐具有道德教化作用，能够影响人的性格和行为。

古希腊音乐理论主要分为三个传统。除了前面提到的发现协和音程的比率的毕达哥拉斯传统外，还有关于和声科学的传统，这一学派称为“和声学家”（Harmonicists），以及亚里士多塞诺斯传统，亚里士多塞诺斯是亚里士多德的弟子。

亚里士多塞诺斯

我们现在对古希腊音乐作品的译写主要来自亚里士多塞诺斯一派的理论，例如四音列和托诺斯（tonos，类似调式）。四音列分为三个类别：自然音的、变化音的和等音程的。等音程的四音列包括微分音，所以录音中的一些古希腊音乐听起来有些怪异。托诺斯是根据一些古希腊民族和地区的名字来命名的，例如吕底亚式（Lydian，很多中文音乐书错译为“利第亚”）、多利亚式（Dorian）、弗里吉亚式（Phrygian）、伊奥尼亚式（Ionian）和爱奥利亚式（Aeolian）。这些托诺斯应用于不同的场合和体裁，表达不同的情感，起着不同的教化作用。古希腊记谱法分为器乐和声乐两种，使用希腊字母表示。

音乐文化和生活

音乐在古希腊人的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如果问哪个古代民族是音乐爱好者，那么非古希腊人莫属了。

最早的时候，古希腊音乐由一个独唱者或者一个合唱队表演，有或者没有器乐伴奏。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我们就可以发现公元前七、八世纪的希腊人使用里尔琴（lyre）和阿夫洛斯管（aulos）来伴奏歌舞，牧人们吹奏绪任克斯（syrinx）箫。这些史诗是吟唱的还是朗诵的，现在也没有定论，但从地中海和西亚其它地区的传统来看，使用一些音域狭窄的旋律线条来吟唱的可能性更大。到了公元前六世纪，纯器乐音乐开始流行，炫技和创新也越来越多。那些保守的诗人和哲学家哀叹传统遭到破坏，人心不古。但新的音乐风格越来越繁荣，可惜都没有保留下来，只能在文献中看到一些赞美之词。

希腊人在不同的场合发展了特殊的音乐体裁。在希腊文学资料中，我们经常可以遇到一些例子。对神的赞美诗（hymn）常见的有献给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酒神赞歌（dithyramb）和献给太阳神阿波罗的日神赞歌（paean）。献给英雄和勇士的有颂歌（ode）。日常活动中有婚礼歌、挽歌、饮酒歌、情歌、劳动歌及其它歌曲类型。

酒神和日神

古希腊人对他们的众神十分崇敬，每年、每两年或每四年都有许多公共宗教节日。我们最熟知的莫过于奥林匹克运动会了。除了体育竞赛和赛马，诗歌、舞蹈和音乐也同时竞技。此外，还有泛希腊运动会和皮提亚运动会（Pythian Game），都侧重于艺术。大奖会授予最好的乐器演奏者。在运动会上，会进行形式繁复的游行，并有音乐伴奏，期间合唱队演唱献给众神的赞美歌。

公共节日也包括古希腊戏剧。这些戏剧给了诗人、演员和合唱队良好的机会来创作大型音乐形式。例如，在雅典每年都有酒神节，五天时间里要上演五部喜剧和三部悲剧。剧院的舞台上一般有两或三个演员和一个全是男性的合唱队登台，人数大概是十五人。演员演唱一部分台词，述说另一部分，合唱队边唱边摆姿势和跳舞。有时候会有阿夫洛斯管伴奏，可以提高观众的情绪反应。欧里庇得斯的戏剧《俄瑞斯忒斯》（Orestes）和《伊菲姬尼在奥利德》（Iphigeneia at Aulis）的音乐片段在纸莎草纸上留存下来，很有可能是作者本人创作的。这两个合唱颂歌片段很可能使用等音程音列来演唱，包括四分之一音。

古希腊人的私人家庭聚会称为“会饮”（symposium），柏拉图在著名的《会饮篇》中就以对话体记述了一次虚构的会饮。会饮主人在饭后邀请成年男性公民来家中谈话和娱乐，伴随着饮酒和诗朗诵的是专业音乐家、舞蹈家和高级妓女提供的音乐。会饮中的主要音乐娱乐叫做skolion，是一种短小的抒情诗。当一个桃金娘花环在房间里围坐的客人们手中传递时，每个人都被要求唱一首skolion，并且自己用里尔琴伴奏。拒而不唱者被视为没文化。流传下来的古希腊音乐中最有名的一首当属《塞基洛斯之歌》（Song of Seikilos），作于公元一世纪，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一首skolion，但有些学者认为它是一首墓志铭，因为这首塞基洛斯创作的诗歌被刻在一座墓碑上。短诗的内容阐释了一种适合会饮的吃喝放纵的人生哲学。“活着要爽，抛掉烦恼。生命苦短，时光有终。”

会饮场景，一名音乐家吹奏阿夫洛斯管 刻有塞基洛斯墓志铭的石柱

从表演艺术的角度来看，古希腊人用梅洛斯（melos）一词来称呼音乐作品。普通梅洛斯只是一首器乐曲或者简短歌曲。完美梅洛斯（teleionmelos）不仅包括旋律和歌词，还包括高度风格化的舞蹈动作。人们通过选择和应用梅洛斯和节奏的各种组分来创作一首完整的作品。梅洛斯作曲分为三类：酒神式的、日神式的和悲剧式的，节奏作曲也分为三类：兴奋的、沮丧的和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