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

踯躅

红心杜鹃开了，不经意滞了脚步。

只是零零星星的单瓣，漫不经心地染上点点红泪，平添一分烈烈而发的艳色无端惹眼。

退后几步看着，那尖簇的花冠，伸展的姿势，轻扬的气韵，多像一个长年安居贵族门庭的闺秀拈起裙角时翘出的兰花指，秀气端雅，每一朵，都珍重且珍惜地捧在绿袖之尖，微风拂过，轻轻震颤，随时都像要翩然起舞似的。

相传山踯躅的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一只羊遇上了这种美丽的植物，看着看着就觉得很喜爱，喜爱得不忍离去，饥饿至死。踯躅，就是徘徊不去的意思。

如果真的要离去，就择一株繁艳花树，骨灰为肥，把自己还原成零零碎碎的无数片，散落在痴缠不息的根系之间罢。

无怪乎自古无数剔透之士，为了心中美好，竟踯躅不去。

那不是偏执，而是一种痴心。踯躅复踯躅。可以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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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思

近来生物钟紊乱，日入时昏昏欲睡，夜半时却突然醒来，窗外是深巷犬吠。有时候会觉得奇怪，为什么犬类喜欢在这个时候集体宣泄情感?是因为此时主人们睡意最浓，不会责怪，还是那种正常人类所无法理解的孤寂，只在夜阑人寂时决堤?

凌晨两三点，夜幕黑得毫无杂色，如同打翻的墨汁，藏青色的云偶尔拂散，只露出素月惨淡的侧脸，颜色微蓝，清冷无光。天时越来越凉，街灯凝立中宵静默不语。昏灯下，是映得通黄澄亮的爬山虎，冻得瑟瑟发抖。行人寥寥，静如良宵。

映象里总是这样的良宵，冬夜雨，滑入领子，透心凉。窄窄檐下，一人等车，很有兴致。看着手中书，不知不觉读出声来。

我呼尔游，尔同我翔。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

如果有如果，我希望我是那只希有鸟，传说中唯一识得大鹏的希有鸟，识得那红尘尽处，无外滴仙人，那海上钩鳌客，万倾波中的自由。

忽觉庸碌已久，我也曾有幽情逸致，只能在夜阑人寂时重履那些物外心迹。

可是夜更已换，玉漏将残，未想好如何面对新的一天，只觉倦意渐浓。

良宵，果然只适于安眠，不适合看落叶聚散，一任情怀。

谁不是带许多灵气到这世上来的呢?只是辰光耗尽坚持，疲惫的人只好向碌碌红尘妥协。如花零落，妥尘埃，即使不想化为春泥，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一种疾病叫慢性疲劳，没有结果的坚持，也只能带来慢性疲劳吧?但谁能剥夺一个人娘胎里带出来的逸致悠闲呢?那些失落的灵气，难道不是我们自己为了赶上别人的步伐而抛下的么?

同为批量生产统一定制的俗人，虽然早就不该自矝踯躅花前的决然，更没有虚待良宵，伤春悲秋的资格。可是我仍然想象那《儒林外史》中的菜佣酒保，奔命之余惦记着去看雨花台的落照。

明知道该干什么，却仍会爱不释手，仍会偶然纵容本心。

只是不想失去”六朝烟水气“。

只是还会在瞥见红心杜鹃的那刹那，微微顿住脚步，感受那个震颤的瞬间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