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咒

文/风拂万树

山咒

  山，无际的山，山上长满了树，树叶已变得金黄，一叶知秋，天地问仿佛刻满了一个秋字。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已是黄昏，天际边斜射出一道斜阳，照在山上，使得原本已金黄的树木变得更加灿烂了，生当如秋叶般绚烂。

  他站在庙前，望着山上的绚烂怔怔出神。

  人皆言他们家是被这座山诅咒的他的父母，乃至祖祖辈辈，皆亡于山上。到了这一代，仅剩下他了。他已经忘却了父母的容颜，收养他的是山脚下庙里的老和尚。老和尚慈眉善目，约么有七八十岁，穿着宽宽的僧衣，僧衣上还打着几个补钉。他的眉毛早已花白，总挂着慈祥的笑，望上去使人如沐春风。这让他想起早已逝去的父亲，他想着，父亲也许也应这般慈祥吧。老和尚曾给过他一柄有些破旧上了年头的镐子，说是他父亲留下的，他一直带在身边。

    他曾听到过数不胜数的谣传，个个耸人听闻。有的言道他的祖上曾惹恼了山神，山神便放出他的蛇咬死了他的祖上，且一直盯着他的后代，每当他的后代上山，便被其咬死……还有的言道他的祖上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杀人无数，遂被诅咒……他不想信鬼神，且这一切传谣皆无凭无据，他便更不相信了。但他曾问过老和尚，老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弥陀佛”，说这是命运。

  他仍望着山。这山是好山，险峻，巍峨，气势磅礴，不比那名山大川差上几分。就是位置放错了，阻碍了交通。村子里的人都想着要是能把山移走便好了——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

  山上飘来了一片云，被黄昏血红色的天空染的血红。夕日欲颓，山上仿佛有着什么在召唤他，他以前从未上过山，但他觉定明日上山看看。

  天亮了，又是个晴天。

  他走出庙门，拎着那柄镐子，向着山迈去。老和尚在门前望着他，双手合十，目送他远去。

                远山，古道，云丝袅袅。

  他向着山而行，一路荒芜，唯有白云相伴，不久，行至山脚下。他开始爬山，站在山脚下，望着阳光里的山，一草一木，都历历在目，山更透出他的巍峨与伟大，而人却显得卑微而渺小。他沿着一条小路向上爬，这条路估计是前人踏出的，崎岖不平，路上布满了落叶，五彩缤纷的，煞是好看，踩上去沙沙作响。山上或许有虫蛇，但在阳光下也都匿迹了，倒也平安无事。

                        鸟鸣山更幽。

    鸟声也寂寥了，或许也在悲秋吧。

              枯树，荒草，翠色和烟老。

    他奋力向上爬着，到了正午，终于爬上了山顶。

  一览众山小。

  山顶是开阔的，亦是荒凉的，山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被挖空了一截，他环顾四周，发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用石头和土堆成的小山丘，从山底下很难看到。他不禁握着手中的镐，向前奔去。

  这是一片坟，埋葬着他的祖上。

  他在一片石碑上看到了已经模糊的几段话“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他看到了一幅画面，年迈苍苍的老头，与家人做出艰难的决定，为了造福子孙后代而移山，纵苦纵累纵耗时纵身死亦无悔。

  他握紧手中的镐。

  再往前去，又是一块有些模糊的石碑。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他望着那片坟，看到了一代代人的辛勤劳作，他的祖祖辈辈没有忘记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不断坚持了下去。死于山中，默默无名。为造福子孙后代而死，死而无憾！

  手中的镐变得沉重了，因为此刻这已不是一柄普通的镐，而是祖祖辈辈移山的精神与希望，他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他挥起手中的镐，奋力向下凿去，重复着与祖辈相同的动作，他知道，这是他的使命。

  老和尚不知何时爬上了山，站在他的身后，慈祥的望着他，像往常一样，双手合十，笑着道了声弥陀佛，又道了声：“这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