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好久不见
墨镜小姐来店里第一次摘掉了墨镜，她穿着一件粉红色及膝盖的毛绒大衣，小腿肚紧绷圆润又细长。海边刮着冬天的冷风，她撩着头发缓步走来，上了台阶，手搭在白色扶栏上一脸媚态地朝我微笑。店里后来招的男招待，当时就在旁边收拾上位客人用完的咖啡杯，见墨镜小姐一笑，杯子差点都拿不稳。
"你今天大不一样啊！"我边擦着桌子边说，我感觉她在看着我的后脑勺微微笑，因为她没有应声，好像也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我又理了理桌上透明玻璃瓶里的鲜花束，还是早上刚换上的呢，散发着甜甜的清香，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店里每周都会换用不同的花。
"今天来是想请你——吃一顿饭。"她缓声说。
"我走不开，不好请假，周末吧！"我头都不回，眼见又一位客人起身，所以一直等待着，等客人的背影消失在前厅，立马示意一旁的男招待撤掉杯碟。
最近店里的生意突然又好起来。即使海边寒风瑟瑟，多数客人还是更倾心外面露天的餐区。曾经经常听着客人们一边抱怨天气冷、风太刺骨，又见他们一边举起手里冒着白色热气的咖啡，"咕咚"饮下一大口——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展开来，露出轻松舒畅的微笑。
因为店里位置不够，已经连续走了好几位客人。每次看着客人遗憾离去的背影，都会觉得很抱歉，可是又无能为力。
"不要这样嘛，好不容易请你吃一次饭耶！"她开始撒娇。
"我不去。"我很坚决。
"我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叫你们老板来，我还不信人我带不走。"她说得理直气壮，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我知道。"她的声音低了低，"我是来见他的。你，我今天一定要带走，就管你们老板借三个小时，我想他不会有意见。"她说最后这句的时候似乎是盯着我的身后。
我疑惑地扭过头，老板他站在那里。
"好久不见。"他走过来，带着迷人的微笑。
"我想这句话不适合吧！"她今天涂了大红色的口红，启齿笑语，格外明艳动人。
"是。"他点点头，似乎在沉思什么，欲言又止。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对吧！"
"你一直记得我喝咖啡的口味还有独特的偏好。"
我抬头望着墨镜小姐如花般绽放却略带阴郁的脸。
"我不喜欢咖啡太苦，所以每次都会在里面加一颗我最喜欢的糖。"
"你本来不喜欢喝咖啡，却因为我渐渐习惯咖啡的味道。"
"后来甚至还开起了咖啡厅。"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我曾经的梦想。你当时还笑话我志气短，说我没出息…可我从来不是有大抱负的人，我的心愿从来都…"墨镜小姐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话没有说出来，我看得出她在努力地平复情绪，"如果你更了解我的心，如果当时肯为我停下来，现在站在这里一起开咖啡厅的，就是我们。"
墨镜小姐的双眼闪着泪花。
客人们一边又说有笑喝着咖啡，其实都暗地里竖起了耳朵。气氛有点紧张，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一起去散散步吧！"老板适时提出了不错的建议，我松了一口气。"边散步边像老朋友一样聊聊天，可以吗？我想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老板的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他也不待墨镜小姐点头，就上前轻轻挽住墨镜小姐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向大海的方向。
"去走走吧，好吗？"他在前面伸出手，向她请求。
快伸出手啊，放上去啊！我忍不住在心底尖叫，但墨镜小姐无动于衷。
"好啦，走吧！"他主动拽过她的手，我心底又一阵尖叫。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我的心里有某种微澜般的幸福，在一圈圈荡起涟漪。忽然间扭头，看见前台小姐趴在门边上，遥望着海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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