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读书先越读越厚,而后越读越薄。写文章也是一样,先越写越长,然后越写越短。对于诗词初学者,也要经历这个过程,首先要能够写长,然后再越写越好。
对于古诗词来说,句子相当于是最小的构成单位,所以想要精于此道,必然要有大量的诗句积累,这种积累一方面是读别人的诗,另一方面是写自己的诗。长诗要比短诗有更多的句子,所以写一首长诗,便意味着积累了更多的句子。所以,先写长、再写好并不是说长诗一定就好,而是从锻炼的角度出发,认为写长诗可以让你受到更多的诗句训练。
按照这个说法,《咏鹅》四句18字,《静夜思》四句20字,《出塞》四句28字,《天净沙》五句28字,《长相思》八句36字。所以我们差不多可以仿写一首八句40字的五言古诗了。
《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这首诗可能并不是特别出名,在孟浩然的诗中也非极品,不过你若是用粤语有感情地把它读出来,并假装看风景,效果可能会有所不同。本诗全文如下: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
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
这首诗讲得就是到山里找人然后没找到的一件事,所以这也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区别。现代人没找到肯定是打电话发微信,要是不接不回的话怕不是要气爆炸;古人则不然,找人没找到,他便看风景,然后写诗。
全诗前六句均为写景,后两句点明主题,说我来你宿舍找你没找到,就只好在山路上一边弹琴一边等你,丁大若是个女孩子看了这句子怕不是会少女心爆棚然后感动到哭。怪不得李白写道“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孟山人的确是撩术高手。
首先一二句“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说夕阳下山了,群山突然变得昏暗。我们也写夕阳下山了,但我们的夕阳没有西岭,最多只有西楼可度;我们也看不到群壑,最多也就看到群楼。不过,若是只想点明时间,倒也不必写夕阳山岭,因为对于夜生活丰富的现代人而言,路灯熄灭,才算是夜晚。
说到这里,我们必须先想一个问题,我们要写什么?孟夫子等丁大,等到太阳落山才意识到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我们在外面嗨,等到路灯熄灭了才意识到应该回家,毕竟还有作业没写。那我们是怎样意识到路灯熄灭的呢?因为我们的影子不见了,视野一片昏暗。所以,第一句有了:“长街灭人影,路灯皆已熄”。
当然,我们这样写的创作逻辑与孟夫子是有区别的。在孟诗中,因为太阳落山,所以群壑才变得昏暗,这是事实的逻辑,却非观察的逻辑。实际上他不可能一直盯着太阳看,无从观察太阳下山这个过程,他必然是先感受到“群壑倏已暝”,而后才意识到“夕阳度西岭”,然后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所以我们也不妨改变一下逻辑,将第一句改为“街灯熄无影,众目倏然瞑”。注意,这是瞑目的“瞑”,本意是昏花、迷离,适合形容眼睛;孟夫子的“暝”字本意则为天色昏暗。
天色暗了,眼睛看不到,其他感觉自然会变得敏锐,这一点,我们和孟夫子都遵从了感觉的指引。孟夫子写道“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对于初次看这首诗的人不免产生错觉:你晚上凉了关我满清什么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之类的。不过松月、风泉却是清丽的意象,颇有怡然自得之感。
但是我们作业没写完,自然不能像他那么潇洒,我们听到的是汽车摩擦地面以及引擎的多普勒效应。但是,和孟夫子相同的一点是,我们都会感到冷。但孟夫子写的凉,感觉还是蛮舒服的,我们要写寒,所以才能感觉不舒服。那么,堪当“寒”字的绝非松月,而是未化的冰雪。所以三四句也有了:“风雪生夜寒,路车听满惊”。
对于这首孟诗,“满清听”三个字的确很难理解,若将听理解为耳,将满理解为“使之满”,那“清”就成了耳的定语。若是写成“满听清”便是满耳的清丽之声;若是写成“听满清”,便有两种解释,一种将听理解为听见,那就是听见的都是清丽的声音;另一种则是理解为耳朵,则为耳朵里都是清丽之声,两种解释意思相同,而且似乎更加对仗。或许孟夫子在炫技玩叠韵也说不定。
对于我们来说,眼前昏暗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随后便慢慢适应黑暗的环境,孟夫子也是一样,“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写了樵夫都走光了,鸟儿都栖息了。我们也差不多,路上人影皆无,车也变得稀少,连路侧的店家也几乎都打烊了,再无白天繁闹之场景。所以第三联的韵脚,可落在一个“静”字,即酒家复归静。那么第三联也出来了:“行人散作无,酒铺复归静”。
最后,孟夫子说“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我们的想法和他是绝对不一样的,因为作业没写完,内心必然慌得一批,所以肯定不能这么悠然自得,必然加快速度回家补作业。所以白话版本已经出来了:“作业没写完,回家加速行”,诗当然不能这么写。我们要交代一下事情的原委,作业没写是因为玩的太嗨,走得飞快是因为心存愧疚,故改为“贪乐学未习,心愧务疾行”。
一首《玩XX太嗨想作业未写》就此完成:
街灯熄无影,众目倏然瞑。
风雪生夜寒,路车听满惊。
行人散作无,酒铺复归静。
贪乐学未习,心愧务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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