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瓜子

吃力地打开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两手提的菜放好，小芳赶紧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脸色因为喘得厉害而显得没有一点血色，但她的心情却非常的开心，因为今天买了海瓜子。

休息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起身，调了一些盐水浸泡海瓜子，等到晚上要炒的时候，泥沙就吐得差不多了，把回来的菜整理好了以后，她又觉得疲惫得很，倒了一杯开水退回椅子上边看电视边休息。

“阿木，今天买菜的时候碰到了楼上那个疯子了，看到我就用大白眼瞪我，黑眼珠都看不见了”，家芳笑着对刚回家的阿木说道。

“别理那个疯子！”

“最近的菜越来越贵了，一斤包菜居然两块三，简直是抢人啊！”

“……”

“听说阿波找到了一个保安的工作，就在离咱们家不远的那家人才市场”

“嗯”阿木翻动手中的报纸，连头都没抬。

“阿弟又好几天没打电话回来了，不知道在忙什么？”

“……”

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小芳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她感觉好像在和一堵墙聊天，偶尔会有回音，大多时候都是寂静无声的，她讪讪地笑着，起身进了厨房，“幸好这一手厨艺还算成功”，她想，一边有条不紊地开始备菜。阿木以前可不是这样对她的，他们总是有说有笑，自从她身体不好内退以后，她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阿木越来越沉默，经常都是她自问自答，只有当她恼怒了提高声量，阿木才会象征性地回答几个字，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这让她心里很是受伤，但又能说什么呢？她已经没有共同担负家庭的能力了，现如今的她就是一条米虫，靠着丈夫的施舍苟延残喘罢了。

心脏病、高血压这两年随着肾的病程变化而愈发严重了，原本一周一次的透析，在医生的要求下，变成一周三次，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因此，即使身体再疲惫，她总是拖着沉重的身躯去买菜、做饭、洗地板、洗衣服，虽然身体不怎么允许，但是她很乐意为家人做这些事，这些事情阿木从很少插手，她并不介意，只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珍惜这剩余的每一天，只希望能像以前无话不说，谈笑风生，但就算这么简单的愿望，仍是很难达成的，有时她也觉得很绝望，但又不甘心，爱哪能说没就没呢？

终于等到傍晚了，小芳把米放入电饭锅后，开始清洗海瓜子，经过五六遍的淘洗，海瓜子变得明亮干净，接着切姜丝、辣椒、蒜头，爆炒几下以后，海瓜子张开了薄薄的壳，呈现一粒一粒饱满柔嫩的肉来，小芳开心得眯起了眼“现在正是季节，海瓜子很肥哦”，看着那一大盘堆成小尖山的海瓜子，家芳的脸上兴奋得涂上了一层红晕。

“吃饭喽！”，听到小芳柔弱的声音，阿木终于从报纸堆里抬起了头，洗过手后漫步踱到座位旁坐了下来，面前已经打好了一碗饭，他拿起筷子端起碗低头开吃。

“今天的海瓜子很肥哦！”小芳兴奋地说。

阿木眼睛里顿时发出一点光：“有海瓜子啊！”

“赶紧尝尝，看我炒的好吃不？”

夹起一粒海瓜子往嘴里送，用嘴唇含住两片薄壳轻轻一吸，鲜嫩饱满的海瓜子顿时满口生津，恰到好处的酱油和醋提升了海瓜子的鲜甜，加上辣椒的微辣，食欲顿时被勾了起来。

“咱们再来比赛，好不好？”小芳笑脸盈盈地，脸上那难得的红晕让他恍惚间回到和她热恋的时候，那时觉得她很美很贤惠，他们总是一起比赛吃海瓜子，不管他如何努力加快速度，他总是输，而她总是得意地大笑，一副得意又挑衅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自从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越来越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面对这个他一直深爱却即将永远离开的她，每个晚上当睡了以后，他总是看着她的脸默默流泪，心如刀割。因此，不善于表达的他选择了沉默和麻木，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的不知所措。

见他又沉默不语，小芳难得地用撒娇的口吻：“好嘛，再玩一次嘛”，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也罢！不管多久，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抬起眼笑笑地盯着她的眼睛：“来啊，这次我一定赢你”。

“不可能啦，你再怎么也赢不了我，开始！”。

“喂，你耍赖，要一起开始的啦……”

“哈哈……”

整个屋子都是他们的笑声，还有筷子与盘子、椅子与椅子的交响，灯光柔和得有如蜜蜡，他们一直皱着的心也在那一刻柔柔地舒展了开来……

（本故事为自创，切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