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2019.1.31. 星期四 德国 雪

雪落无声

中年以后，觉得时间就像银行卡里的钱，舍不得浪费，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它一天天减少。

来德国居然六个年头了，见证了四年的花开花落，却度过了五个漫长的冬天。

每一年冬天都会有雪花飘落，但没有一次像昨天和今天的雪一样下得酣畅淋漓，下得铺天盖地，下得无声无息的。

仿佛一瞬间，天与地就浑然天成，一片银装素裹。没有风，雪花密密麻麻轻轻地飘啊飘，迅速笼罩了整个世界。

从暖暖的车厢里出来，任满天的雪花将我包围。我竟然孩子气地伸出手，想看它到底是不是六角形？是不是晶莹剔透？

雪花调皮地与我的手来个亲密接触，化作一滴滴透明的水珠，无声无息。

原来最真切的拥有，就是失去。

我站在大雪纷飞的异乡，眼和心一样迷离。

虽然我的家乡地处中原，却又因为在豫南的最南端，所以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夏天气温可以高达四十度以上，冬天零下十度的天气也属正常。

所以对于雪，也是司空见惯的。

来德国后，第一次见到下雪，心里是莫名亲切的。这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唯有这雪，不分国界，不分贫富，不分亲疏，在天与地之间，写满了祥和。

当儿子告诉我，看到隔壁小宝宝的父母帮他堆了雪人，而我和他爸从来没有一起和他堆过雪人时，我的心也下起了满天飞雪。

是啊，我们总是忙于生存，忙于为了给孩子最好的明天，而选择了去远方，去奋斗，却从来没有想到去陪伴，去拥抱彼此。

关于亲情，关于爱情，我们总是在离开之后，才会想到珍惜。

一年又一年，雪花年年飘落。一年又一年，思念层层堆积。

雪落无声

从离开家门的那天起，就注定在每一个有雪花翩飞的日子里，那些无声无息的想念，也会下得铺天盖地。

中年心情，有时候也像堆积在空中的云，期待某一天能够像雪一样飘落尘埃，归于虚无。

这样的天气，适合听歌，听一切有关于雪的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雪花飘落，陈慧娴的那首《飘雪》总是最先在耳畔萦绕：

又見雪飄過

飄於傷心記憶中

讓我再想你

卻掀起我心痛

早經分了手

為何熱愛尚情重

獨過追憶歲月

或許此生不會懂

又再想起你

抱擁飄飄白雪中

讓你心中暖

去驅走我冰凍

冷風催我醒

原來共你是場夢

像那飄飄雪淚下

弄濕冷清的晚空

原來是那麼深愛你

此際伴著我追憶的心痛

…………………

第一次听这首歌是九三年在无雪的佛山，大年夜。

几个没有回家过年的老乡凑在一起吃年夜饭，饭后他们打牌，我则抱着老乡的收音机找歌听，无意中就听到了这首《飘雪》。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某一句歌词击中了我的心，听着听着，我的泪水便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弥漫开来……

我想起了那些激情燃烧的青春，还有那些融化在青春里的梦和远方。

那些不曾触及的人和事，像无风的夜晚，静静飘落的雪，不经意间，就洒满思绪的角角落落。

雪落无声

一晃二十多年，在异国他乡，在除夕将至，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再听这首歌，却只能一声叹息。

前尘往事如雪，虽年年飘落，却再也无法心痛。

不是我的心冷漠了，而是在经年的时光里，我将自己的心慢慢打磨成可以承载一切的容器，所有的悲欢，我一并笑纳。

爱与恨，得与失，可以交织，但不再长驱直入。

拍了雪发给朋友，朋友说：“家乡也飘雪了，希望明年的雪季，我们一起去赏雪……”

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纷纷滑落，我高声唱着：“2019年的这一场雪，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来得更猛一些……”

关了手机，我一头扎进漫天飞舞的雪花里，这样的时候，再没有比静下心来，认真地看一场雪，听一首歌更惬意的事情了。

所有的忘不了与放不下，到最后，都会如雪，慢慢消失在冬的尽头……

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