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戏
我说的唱戏,是指京戏。其它的剧种当然也好,只是我没被拿住。京戏是猫,我是老鼠,听见京戏便苶呆呆,不会动。
关于唱戏,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5、6岁的时候。披着床单,在炕上蹦,从这头蹦到那头,再蹦回炕中央,唱:穿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
大姐回忆说:“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呢。”
20几岁时,几个朋友到镇江去。白天游金山寺,晚上进歌厅,有意不要包房,就在人多的大厅坐下,先听别人唱,眼看一波高潮要落了,我开始点唱《智斗》。那时候年轻,嗓子给劲儿,一人唱三角,叽嘹叽嘹的,根本不费劲。唱完了,掌声如潮,炸了窝的那种。老板过来说,这个碟子进回来都没有放过,你是首唱,今天免你的单。我就很得意,感觉只要过去搭讪,现场任何一名姑娘都会跟我走。
到了30多岁,开始喜欢传统剧目,买了大量碟片,跟着学。几个门派的都学。一用了心学,才知京戏之深奥,远不是你说你唱的是京戏,便是京戏了。好比画画,看别人随手涂抹,简单得跟零似的,心说这个我也行。一上手,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那么回事,也是你自己以为的。打那开始,不敢再说自己会唱京戏,连“能唱”两个字也不敢说,而只敢于说“能学着唱两句”。
唱戏
07、08年在北京,住马甸桥东。晚饭后,常去附近的一个公园散步。公园有京剧角。看别人唱,我心里痒,想上去整一段,又怕当众露怯。有一天,又转到京剧角,眼一踅摸,只来了零星几个人,总算鼓起勇气,请琴师为我伴一段。唱的是《淮河营》中的一段流水转散板“此时间不可闹笑话”,蒯彻的唱段。一曲唱罢,有两位唱友叫“好”。我更在乎琴师的评判,忐忑着试探说,我有点儿赶了,哈?老先生不接话,却一偏脸,嗔怪道:“早干嘛去了?该打小坐科呀!”
这话,夸赞和遗憾都有了。听着,却让人心生怅惘、伤感。
人生有各种的“早干嘛去了”,醒悟时,已经晚了,遗憾,就变成钉子,钉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偶尔触碰到,隐隐作痛。前些时候,在驰动的车上,与一般同龄段朋友闲聊,有人提出一个问题:假如剥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让你回到20岁,你干不干?
“干!”有人立刻回答,“给我留个裤衩就行!”
有人更加决绝:“我连裤衩都不要,裸奔,直奔20岁!”
画家何牛先生,也是一位京戏爱好者,曾为学麒派,专门到北京住了半年。何牛先生携夫人来丽江,到我画廊喝茶,我们轮番唱了戏,他唱一段,我唱一段,我唱一段,他唱一段。有飚戏的意思,引得几名游客纷纷拍照录视频。后来不能再唱了,因为何牛先生把眼睛都唱湿了。何牛先生说:“我正在海南画一个100米长卷,已经完成了80米,还剩20米,等画完了,我就来丽江找你。”
这是前年秋天的事。何牛先生的百米长卷应该早就完成了,但他人还没有来。没有来,我仍相信他说的话,每一想起,便心生甜美。
唱戏
两天前,空一法师发了视频给我。视频中,空一师站在案前写字,素雅的空间被京戏的丝弦鼓板声萦绕,和着板眼,空一师首手都在顿错晃动,怡然复陶然。是《洪羊洞》,杨延昭的唱,二黄原板:为国家,哪何曾,半日闲空……
看着视频,我对自已说,真好……
我打了一行字回给空一师:真好!下期专栏,我就说说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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