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
我怕父亲
怕父亲出差
更怕父亲出差时我孤身走过的漆黑楼道
长大后
父亲怕我
怕我出门远行
更怕手机里传来他琢磨不透的“暂时无法接听”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小时候
我怕父亲
怕父亲喝醉酒
更怕酒后父亲与母亲末日般的争吵
长大后
父亲怕我
怕我借酒浇愁
更怕我像他当年一样 醉倒街头无处寻找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小时候
我怕父亲
怕他指责我粗心懒惰
更怕他大庭广众之下骂我 让我出丑
长大后
父亲怕我
怕我不教他使用智能手机
更怕我彻底放弃说他“朽木”难雕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小时候
我怕父亲
怕惹父亲生气
更怕他生气后不让我偷翻他的钱包
长大后
父亲怕我
怕我经济独立
更怕我独立后他不再被需要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小时侯
我怕父亲
怕一群有儿子的人在他面前说“养儿防老”
更怕看见父亲假装释然但又尴尬的微笑
长大后
父亲怕我
怕我熬夜、早起、不吃饭
更怕看见我默默翻着自己的体检报告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小时候
我怕父亲
怕他喝醉之后哭着问我
将来会不会给他养老？
长大后
父亲怕我
怕我分身乏术、疲惫不堪
却骗他说，我，过得很好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我已记不清
从什么时候
我开始不怕父亲
而父亲开始怕我
我已记不清
从什么时候
我不再离不开父亲
而父亲开始离不开我
也许是
我为人妻时
也许是
我为人母时
也许都不是
是哨所旁沙沙作响的小白杨
是灶间的烟火和饭香
是一辈子喝不完的二锅头
打不完的麻将
断不了的烟
是母亲从白到黑的唠叨
是我的生性不羁爱自由
将他的人
变老
将他的心
变小
我怕的父亲和怕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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