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闷罐车”里,整整颠簸了两天一夜。
除了第一天的途中,走出了闷罐车,在兵站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之外,其余的时间里,吃喝拉撒这样一整套动作,都是在“闷罐车”内完成的。
“闷罐车”把我们整支先头部队,拉到了边塞驻地的那天,是三十多年之前的中秋前夜。
当双脚实实在在地踏在了传说中的“一条街道两岗楼儿,一个公园两只猴儿”这座边塞小城土地上的一刹那,第一个感觉,就是刺眼的太阳,从来都没有离我们如此之近。
以至于,我们从闷罐车上跳岀来的一瞬间,眼睛缓了好一阵子,才能慢慢地睁开。
沙土地上,大粒儿盐大小的沙子颗粒儿,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我们很久了。
除了与我们脚上解放鞋的鞋底,磨擦出来那种悦耳的“沙沙沙”的声音,与军乐队的小军鼓击打出来的那种效果有异曲同工之外,就是沙土地上生发出来的灼热,会穿透解放鞋底,传导到脚底板。
很快,一股暖流就会在周身蔓延开来。
一定是出于好奇,调皮的战士们在列队通过站台的时候,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一百多人的队伍,故意拖着脚步,行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随着鞋底与地面摩擦强度的变化,给整支队伍的步伐,增加了类似有“小军鼓”伴奏版的那种特别渲染。
顿时,站台内外的气氛,都变得隆重了起来。
根本用不着语言交流,甚至于所有人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是,一百多人的决定,在那一刻,却表现得出奇地一致。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都在暗暗用力,让脚下的音量变得很齐很响……
开拔之前,我们对边塞这座小城的认识一无所知。只是隐约地听到过关于边塞小城的几段调侃。
“一年就刮两次风,一次只刮六个月。”
“一个公园两只猴儿,一条街道两岗楼儿,一泡尿就能撒到头儿……”
耳闻是虚,眼见为实。
等到我们在这里生活下来之后,才深深体会到这样的调侃,并非全部戏言。
当然,也的确加杂了一些人们内心深处,对自然环境相对恶劣的边塞地区,内心深处的牢骚和无奈。
关于一年只刮两次的风,时至今日,也照刮不误。一次六个月的这种期限,也是没有任何数据上的修正。
能有驻扎在这座边塞小城的城里头这种资格的,只是首长机关,以及极少数一部分的保障分队。
盖着厚厚草绿色蓬布的一排“解放—10A”运输车,在一片大空场的地方,整整齐齐地停放着。
100多名官兵,按照摩托化登车要求,静静的,一个拽着一个依次越上运输车。
带队接我们的军务李参谋告诉我,我们所驻扎的营房,距离赤峰市城区虽然只有47公里,但往返都是乡村土路,摩托化编队行进,大约也得需要一个多小时。
很有缘,与这一百多号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们成为战友。更有幸,我成为了他们的一连之长。
虽年龄相仿,但经历却是大不相同。
当他们还在背着书包,往学校课堂里跑的时候,俺已经通过高考,被提前批录取为陆军学院的学员了。
连里一部分战士戴着大红花,穿上军装应征入伍那年,俺已经从军事院校毕业,穿上了四个兜的军装,蹬上了锃光瓦亮的“军勾”皮鞋了。
毕业那年,就被分配到了这支具有光荣历史传统的功臣部队。
更加让我兴奋不已的是,我所在的部队驻地,距离我的家,仅有30多公里。
尽管根本没有常回家看看父母的可能,甚至逢年过节,也不一定就能请假回家。
但是,从心里层面,已然感受到了家的温度。无限拉近了与父母之间的距离。
这次,能够以连长的身份,带着这一百多名战士远赴边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无论是带兵的能力,还是个人的军事素质,比我更有优势,担任这个连一连之长的大有人在。
当上级那一纸命令,宣布我为这支功勋连队的一连之长的时候,感觉还是有一些突然。
突然归突然,但军令如山。
有些事情,根本容不得你四平八稳地思考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去做的。
你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如何迅速调整心态,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去理解和消化上级的指示和意图。
接下来,就是考验一个人的执行力了。
要说个人没有什么想法那是瞎扯。
做为一个思维能力没有什么硬伤的正常人,没有人心甘情愿地远离家乡,到生活条件艰苦的沙漠边塞去。
解放—10A在47公里的崎岖山路中,颠簸了近两个小时。于我而言,仿佛晃荡了一个世纪。
当把我们100多名官兵,运到偏僻山区的营房时,已近深夜。这个季节,边塞的气温,尽管中午很燥热,但是,早晚却是格外地凉。
副团长李志和参谋长吴京生,披着羊皮军大衣,站在营区大院门口,已经等候我们多时了。
两位首长都是典型的北方大汉,膀大腰圆,性情豪爽。
我们连作为全团摩托化开进的第一梯队,还肩负着一项特殊的使命。
就是在第一时间,代表后续大部队的首长机关,与原守备部队留下来的部队首长完成交接。
尽管级别相差悬殊,两位团首长,在与我这个小连长握手、敬礼,以示交接完毕的瞬间,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才算是因使命而神圣。
在闷罐车里颠簸了两天一夜的战士们,放开了背包,简单地洗涮了一下,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圆圆的月亮,挂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月光透过窗户,撒满了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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