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面馆

       夏日的一个中午，未见阳光，蝉儿在树林里聒噪，此起彼伏地抱怨天气的闷热。十二点刚过，工人们陆陆续续从基地出来，穿过黑漆的大门，流到附近的餐馆里。

      我沿着一条灰蒙蒙的马路行走，热气包围着我，打湿了我的汗毛附在我的皮肤上，天空如同一锅煮熟的白米粥。过了几分钟，就到了我常去的山西面馆，那里有空调。推开简单合上的塑料门，发现今天的客人甚少，不及往常的一半，大半的桌椅空着。我找了张靠近空调的桌子坐下，旁边的玻璃柜台上倒扣着几只白色的缺了点角的杯子和掰散了的大蒜。老板娘向我走来，满面的笑容带着几分光。

      “今天吃什么？”

      我习惯性地扫描了一下贴在墙壁上的手写的菜单，几十个品种让我眩晕。

      “还是重庆小面吧。”

      “好勒。”

      “今天人少哈。”

      “是唷，”老板娘又擦了一遍桌子，“绿荫山庄建好了，走了一波工人，二十几个，哎！”

      绿荫山庄是一个离我们养老基地不远的度假庄园，刚才路过它时瞥了一眼，主楼是三幢连着的欧式建筑，拱形的门窗，高高的罗马圆柱，尖尖的屋顶直指天际。入口一个直径十米的五层喷水池呼之欲出。

      “那敢情好，以后来这吃饭的都是有钱人。”

      “好啥好，我们这种小摊小贩他们才不会来呢。你也看得出来，常来我们这搭吃饭的都是附近几个工地的工人，等工程建完，他们全走了，我们也得跟着走，下一处还不知道搁哪呢。”

      我只好笑了笑。

      “小鹿，给这个哥哥拿点纸巾。”

      一个瘦高的少年从透明的厨房里串出来，只剩厨师一个人在里面忙左忙右。

      “这是你小孩？”

      “是嘀，放暑假了嘛，叫过来帮忙。”

      小孩腼腆地走过来，稚嫩的脸像刚长出的绿叶。霎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我：我正朝着我走来。脑海里升起了一幅似曾相识的场景，二十年前，在一个昏黄的陌生的天空下，一个暗淡的夹杂着刺鼻烟酒味的屋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我三两口吃完了面，掏出手机付钱的时候，老板娘高兴地告诉我用支付宝吧，它又发红包了很大的，运气好的话可以扫到一顿饭钱，我说下次吧便匆匆走出了餐馆。

      天空愈加阴沉，感觉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