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邂逅过,那样一座城池?
——题记
所有关于梦境的故事,我们似乎都想不起开始。
梦境里,少年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身处在一座陌生城市的街头,整座城的色调是灰色的,像极了记忆里七八十年代酒馆里放映的老电影。少年行走小心地注视着身边匆匆走过的行人,他正在街口,密集的人流从他身边走过,每个人的面孔都是清晰的,清晰到少年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一场奇异的梦,他不确定自己的想象力有如此丰富,能具现化出如此复杂的人海。然而,当我问起少年人们的表情时,他眉头紧锁,用力地搜寻,却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梦里遇见的人,似乎神采各异,却好像都没有表情,他说,当自己闭上眼试着回想,还能看到那座灰色城池,然而,当他的目光游移到人们的脸上,似乎,有一层白纱状的物质挡住了他的目光,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在梦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是模糊而破碎的,少年在偌大的城市里游荡,任由自己穿过无数条小巷,一种与生活格格不入的乖离感于是慢慢在他的大脑里蔓延开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除了少年自己。身边的人始终没有停留过,只是自顾自地行走,像是一台台被拧满了发条的时钟,以一种恒定的方式行走在自己的世界里,滴答滴答滴答,少年似乎能隐约听到指针转动的声音。
在某个街角,少年遇见一只猫,那是一只灰色的猫,像是一团被人遗弃的旧毛线般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少年走近的时候,两只猫耳稍稍向上拢了拢,显然是脚步声惊动了它。梦里,少年是很开心遇见一只猫的,因为自己身处的这座城市很冷漠,然而,猫咪似乎并没有读懂少年的心意,在少年伸出的手即将摸到猫身的时候,后者灵巧地纵身一跃,跳到了路边的高墙上。灰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与之不相匹配的贵气,而后,优雅地走出了少年的视线。
少年走进一家临街小店,店铺里人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人,那似乎是一家面馆,少年记得房间里老式风扇扇叶转动的声音,不多时,一碗抻面摆在少年面前,雪白的面条上,几点翠绿的葱花点缀着,充溢着猪油香味的气息刺激着少年的味蕾。面的味道几何,我曾问过少年,可是就像其他的很多事一样,少年记不得了,只是记得那是一碗很美味的面。
走出面馆,少年再次回归川流不息的人海,此刻他清晰地知道这是梦境,然而却找不到醒来的办法。有人说,做梦的时候是没有痛感的,可是,少年用力掐住自己胳膊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依旧从受伤处汹涌的传来。有人说,巨大的冲力可以让人从梦中醒来,少年说自己想过去自杀,跳楼或者冲向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但是刚刚掐自己胳膊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最终放弃了,他害怕,害怕那种巨大冲击力带来的撕裂痛感。
“平时总是将生死挂在嘴边,没想到真的与死亡如此之近时,自己却如此软弱。”少年如是说。
他跟随着人流行走,乘上了一辆大巴,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然而,冥冥中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自己必须乘上这辆车。车上的座位是那种旅游大巴上常见的软座,通体天蓝的椅套上,在头枕的位置有一块长方形大小的白色布套,上面的字,已经被磨损得无法辨识,因而,少年直到醒来,都不知道那是一班驶向何方的巴士。少年走到后门边,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那是他平时坐公交时最喜欢的位置,这种习惯,即使在梦里,依旧自然而然地存在着。一阵短促而有节奏的震动后,巴士缓缓驶动,窗外的景色倒带般飞掠而过,少年说,他记得每一片叶片上的脉络和透过叶片洒下来的阳光,那光是亮灰色的,打在身上,有微微的暖意,很舒服。
巴士向前行驶,四周的景致从少年的眼前闪过,渐渐地,道路两旁的树木变得稀疏,无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出现在少年的视野里,楼板上灰色的水泥和石灰隐隐透出一种苍凉与破败。男孩就是在这样一个建筑群中下了车,他记不得自己下车是为了做什么,风卷着沙尘吹来,掀起一阵尘埃凝聚的浪潮,少年回过头,自己乘坐的巴士已经缓缓驶离,在略显苍凉的大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沿着辙印的方向,少年看到了巴士的背影,透过车窗的玻璃,他看到零星的几个黑影,诡异莫名。他回过头,用心打量着周遭的景色,这是一个陌生的街道,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了,路面上积聚着一层沙砾,每一阵风都会卷起尘土,像淡黄的潮水。少年发现自己的脚边多了一个巨大的行囊,自己分明记得上车的时候是没有的,然而,它现在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躺在少年脚边,像一只驯服的猎犬。
少年打开背包,醒来后,他记不得背包里究竟有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在梦里近乎于疯狂地寻找一张车票,他不知道那是一张通往哪里的车票,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寻找,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它,随着背包里的东西被一件一件地翻出来,少年的心情越来越焦急,直到最后,守着空荡荡的背包,他甚至开始轻微地抽泣。无数残破的记忆从他的眼前飞过,一闪而逝的地铁、幽深而漆黑的隧道、无数陌生的面孔……
少年的梦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开始和结束,就像我们一生中遇到的很多事那样,相遇和离别,往往就是那样的毫无铺垫。或许,少年永远无法知道关于那座城的任何消息,它就像沙漠深处的蜃影,虚幻而真实地存在着;或许,少年唯一能记住的东西,只是满目疮痍般的灰暗色调和风起时那宛如美国西部小镇的沙潮;又或许,在未来的某天,少年路过某座城市,走过街角,与对面的人群短促地擦肩而过,他会猛然惊醒:
这里,我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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