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6@向卉的夜（2）

20170306@向卉的夜（2）

镜子里的女人还很年轻呢。向卉定定地看着。脸上化了妆，耳垂上垂着极细的流苏耳坠，栗色的头发扎成马尾，大红的衬衫的胸部丰满地鼓起。

六个月前？对，六个月前，她还不太化妆，在一家食品门店做店长。虽然辛苦点，每晚十点之后到家，不过，看在收入颇丰的份上，她很努力。

婆婆从乡下出来帮她带孩子。老公打打零工。有时候，她也奇怪，怎么好好的一份工作在他手里总是有头无尾的。

老师一般不联系她，只和老公打电话。不过，回家不是很累，她也翻翻孩子的作业，心底的火会窜到脑门顶上。

孩子的字越加肆无忌惮，漏字错字是家常便饭，有的字，只张牙舞爪写一半，是在看电视时写的？还是看他爸爸打游戏时写的？作业下面，总是理直气壮地签着老公的名字，有时还有婆婆的名！是忙着刷屏，连名字也没时间签？还是盯着电视不肯挪移目光检查一下？

有一次她实在按捺不住，直接冲到房间把睡着的孩子从床上拎起来，三下五除二，将作业全部擦干净，让他重写。孩子边哭边写，写了半天，才几个字，恨得她抓起橡皮，又是一阵猛擦。婆婆在边上叽叽呱呱指责她。向卉的怒火，就冲着孩子的屁股去了。打到最后，她自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哭了。

她终于停职在家，只为了陪伴孩子，让孩子跟上班级的节奏，她知道她的孩子不笨。失去一份收入颇丰的工作，家里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婆婆的脸板得仿佛涂上了几层厚厚的浆糊。刷锅的时候，把锅子扔得乒乓响。向卉都忍了。没几天功夫，婆婆出去找了份活儿，家里才清净点。

向卉接送孩子上学放学，买菜烧饭，洗衣拖地板。傍晚接孩子到家后，她在厨房里做菜烧饭，孩子在厅里做作业。每次出去看孩子，他不是玩，就是上厕所，喝茶，除了作业，他什么都喜欢做。

向卉每天和老师见面，向老师求救。老师提醒她，做好长期斗智斗勇的准备，不可发火。向卉送完孩子，去图书馆找书，针对孩子的症状，寻找各种对策，笔记做了厚厚一本。

向卉一开始是认真的。老师每天看到整洁的完成作业，总是感激地说，谢谢你，你辛苦了。知道你管这个孩子，很累，别的孩子半个小时可以全部做好，你的孩子要花上几个小时。

向卉笑着和老师告别，可转身的时候，只觉得眼泪就要溢出自己的眼眶，心头堵得一阵郁结。只有老师看到她的付出，家里的人都无法理解放弃一份那么好的工作只为管孩子作业？

婆婆直截了当地对她说，我儿子从小也没读多少书，不是照样活得挺好。好好的一个小孩，被你管得要得抑郁症了！

她想起孩子桌上那些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橡皮，，想起孩子书包里一叠叠等着周末要完成的小练习，想起婆婆每天的脸，想起丈夫对她停职的反对，她想起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不肯用力抓笔写字，想起孩子一做作业就哭丧的脸……

婆婆说，小孩子都给你管得不活络了，以前多聪明，多开心！对哟，以前没读书的时候，她的孩子人见人爱，小小年纪聊起天来，风趣得不得了，以前她带去单位的时候，是她的开心果！

向卉对着镜子的自己笑笑，一边在镜前卸妆。这些事情，怎么仿佛远得需要回忆了呢。她花了十二分力气来拉住自己的孩子，到头来还是看着孩子仿佛那只在井壁上懒懒的小蜗牛，一点，一点，滑下去，离自己的手指越来越远。

（虚境，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