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鹏：“衡水模式”启示录

　高考刚刚结束，舆论场又热闹起来了。　　这些人三句话不离中国的应试教育，满口都是“残酷”、“不公平”、“扼杀孩子天性“，某些几十年前唱烂了的老调，又翻出来唱了。　　媒体人最喜欢批判的，就是”衡水中学“模式——高强度的学习，严格的管理制度。他们认为，这里把分数当作考核学生的唯一标准，把高考作为学习的唯一目的，把孩子们当作”学习的机器“。　　这还导致越来越多的中学，开始学习”衡水模式“，使用衡水的试卷，衡水的管理方式。高强度的学习，军事化的管理，让很多学生苦不堪言。以至于很多家长和学生，都对这个”衡水模式“恨之入骨，媒体舆论更是指着鼻子骂，认为我们不能走这样的道路，我们的孩子应当“快乐学习”。　　讲实话，十几二十年前，我也讨厌应试教育，也天天幻想着像美国孩子、欧洲孩子、日本孩子那样，享受真正的”素质教育“，想学就学，想玩就玩，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用听老师讲课，不必遵循教材的限制，那才叫”自由精神“，那才叫”独立思考“，那才叫“快乐学习”。　　我当学生的时候，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是不用学习，不用考试，每天除了打篮球，就是看小说，我每天钻在小说堆里，神游四海，读通古今名著，岂不美哉。这就和现在的小孩一样，向往的生活，是一天24小时都可以打游戏，玩吃鸡，玩王者农药，不知老之将至，岂不美哉？　　我大学毕业后，有段时间找不到正经工作，就在教育机构当老师，同时兼职写稿子赚钱，写的东西很杂，有体育评论，有游戏测评，孩子们和我很熟，经常开玩笑说：”申老师看比赛，玩游戏，都能赚钱。“有一次一个小男生上课上着上着，就把书一摔，抱怨道：”念书太苦了，我不想念书了！“　　我一愣：”你不想念书，想干嘛？“　　那孩子说：”我想和你一样，当写手，当评论员，看比赛，玩游戏都能赚钱！“　　我当时真的愣住了，思考了很久，才给他讲了一个故事——申老师来自农村，上高中的时候，都没有见过电脑，没有什么游戏玩，更没有手机玩，那时候，申老师就喜欢读小说，也喜欢写小说，作文经常拿奖，一心想着学韩寒，一夜成名，不用参加高考，也能成为作家。后来，被老师一顿臭骂之后，静下心好好学习，好好参加高考，才得以走出农村，上了大学，摸到了电脑，接触了互联网，所以才能够写体育评论，写游戏测评。　　我的老师当年告诉我：”这个世界99%的人，都是没有办法走韩寒那条路的，你没有人家的资源和机会！参加高考，只是他们那些人最差的选择，参加高考，却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段话，当年我不懂，后来我懂了，我看到，北京上海名校的孩子，从小就有学者教授、社会名流给他们上启蒙课，就有最好的补习老师给他们课外加练，当你在农村中学的操场上玩泥巴的时候，他们在练钢琴、学骑马、说外语、搞演讲，在参加各种国际竞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有什么资格去和他们拼天赋？拼才华？拼兴趣爱好？　　你拼这些，还不如老老实实走到高考考场上，一张试卷去拼个分数！那才是普通人最大的机会。　　他们”快乐学习“，考不好照样可以出国读名校，你”快乐学习“，考砸了准备干什么？　　更何况，初高中的教育，是真正打基础的教育，虽然课程不是太难，但你真的可以把经典的物理学、唯物主义史学、政治经济学、函数、解析几何、生物学、化学、文学打个基础，没有这些，你的世界观就不完整，这对你将来的人生影响是极大的。你不想将来变成信口雌黄的“崔化纳”吧？你不想将来演讲的时候念错“鸿鹄之志”吧？　　我当年也和那个孩子讲：你不要和申老师比，你有申老师的天赋和文笔吗？申老师这种人，是百里挑一的，不具有普遍性。我虽然出身很穷，但在某些方面，我和你们相比，是天生的不公平。我都只能老老实实参加高考，你们还想怎样？　　我承认应试教育很残酷，”衡水模式“很辛苦，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不是那么”天才“的人，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身、天赋平庸的孩子，河北的”衡水模式“，是改变命运的”捷径“。中国的高考和”应试教育“，是最公平的选拔人才标准。　　诸位不想学习、不想考试，想干什么？手机、电脑一字排开，《绝地求生》、《王者荣耀》、《全面战争》慢慢玩？美剧、日漫慢慢看？B站一刷一上午，抖音一刷一下午，抱着屏幕傻乐乐一天？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想要的”快乐学习“、”素质教育“是什么样子？　　孩子们，你们对这个世界真的缺乏了解，你们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才华“和”兴趣爱好“，还比不上人家用钱砸出来的一点小技能。比音乐、比美术、比舞蹈、比赛马、比高尔夫球、比编程、比航模制作？还不如老老实实比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　　中国古代史上，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在科举诞生之前，我们有举孝廉，有”九品中正制“，你是不是”孝“，是不是”廉“，是不是”上等“，得看你的出身，你的人脉，你的血统，得看有没有公卿贵族给你写推荐信。但凡不需要考试的时候，所有的选拔，都不是单纯地靠自己的本事，都不是真正的公平。　　"衡水模式”，其实很像华为的管理模式，高强度的投入，高效的产出和回报，很多企业学华为，只学了个“996”和“狼性”，却不明白华为核心的力量在哪里？华为的“奋斗者协议”，并不是强迫签的，你想要高回报，自然就要高投入。你牺牲了很多快乐和自由，却换来了几年内就能攒够买房首付的收入，换来了世界一流科技公司的股权。很多人只看到了华为员工的牺牲，却没有看到任正非和华为高层的牺牲，没有看到华为对知识和人才的尊重。　　很多学校学“衡水模式”，其实也是“买椟还珠”，只知道学衡水中学高强度管理，压榨学生的时间和精力，却不知道衡水中学老师和管理层的牺牲和付出，他们要比其他中学承受更大的压力，要制定更科学更详细的教学方案，得一步一步坚决执行，得与时俱进，时刻把握考试命题和教材改革的方向，他们付出的，比普通学校老师付出的也多得多。华为的神话，不是靠压榨员工塑造的，衡水的神话，也不是靠逼迫学生换来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的争论，你要知道，在西方“自由主义”的世界，贫民窟和底层人民是被放弃的，没有人逼着他们的孩子去读书，没有人逼着他们的孩子去考试，他们从社区幼儿园，一路读到社区中学，然后辍学，混迹街头，成为一代又一代的社会底层。而那些精英的子弟，从小读贵族幼儿园，读私立小学，读私立中学，一路读到常青藤盟校，出入硅谷华尔街，继续做一代一代的精英。在底层，没有什么“快乐学习”，只有快乐玩耍，没有学习；在精英中，也没有什么“快乐学习”，只有“学习”，没有快乐，他们拼命地学知识、查资料、写论文、参加高端社交和公益活动，拼命的刷学分。精英子弟比底层的孩子们努力千百倍，而底层人们依旧相信“快乐，自信，过自己的生活”，这就是自由主义的最终结局。　　很多孩子恨应试教育，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应试教育的受益者。以他们的天赋、家境，根本连“素质教育”的门槛都摸不到。“衡水中学”的存在，让精英、中产阶级、自由派的媒体人愤怒，认为它扼杀天性和创造力；但它却让那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农村、县城、小镇的人们看到了一线希望，这希望就是——通过努力，我也可以和你一样优秀！　　我们坦诚地讲——无论是“衡水模式”，还是“华为模式”，其实都是中国模式。我知道，衡水的孩子很辛苦，华为的员工很辛苦，中国的孩子也不容易。但是，对于世界上绝大部分天赋平庸、出身贫寒的孩子来说，“衡水模式”给了他们一个“努力就可以成功”的机会，“华为模式”给了普通工作者一个“奋斗就可以致富”的机会。　　这里确实很辛苦，但在别的地方，你甚至没有这样“辛苦”的机会！　　黄四郎管理下的鹅城，自由自在，弱肉强食，很舒服；张麻子治下的鹅城，太公平，大家不轻松。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每个人都追求舒服、轻松、快乐，那么大部分人就不可能舒服、轻松、快乐。我们的后代也不可能舒服、轻松、快乐。　　家底薄，发展时间短，如果你还追求“轻松”、“快乐”、“吃着火锅唱着歌”，那么未来，你不可能真正“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