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

      冬天，泡个热水澡，无疑是一件快事。

      小的时候，跟着父辈们拎着换洗衣服，一路侃着大山就进了澡堂子。彼时的小县城里，也就那么两家浴池，所以无论是搓澡工还是递热毛巾的伙计，大家都挺熟。进门之后，必然高声自报家门有几个人洗澡，还有没有干净铺子，那边伙计会非常麻溜地整理出几张相互挨着的床铺，招呼我们过去。

      准确说那种床铺被称之为床，是不严谨的，这种铺子是有弧度的，类似于一张摊开到170度之后被卡住不能动的躺椅，而且又在床头上装了个小柜子，便于放一些贵重物品，另一头下面有专门放鞋的支架。从产品设计角度来说，还算考虑周全。

      老少爷们儿一起都窝在一个大池子里，入池伊始就要先同池边的搓澡工挂号，否则真的排不上你。搓澡的地方就是池沿上，每个搓澡师傅会体贴的为你垫上枕头——木质的，名副其实的枕木。搓澡是个技术活，力量大了会变成扒皮，力量小了充其量就是挠痒痒，而且每个人受力能力都不同，这是几个变量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来说不是啥大问题，只消前两手下去，结合望闻问切，就知道该怎么拾掇眼前这主。而新入行的师傅下手就没这个准头了，我亲眼目睹好几位搓背把人家客户硬挺挺地给搓到了水里。

      澡堂里云雾缭绕，又嘈杂喧嚣，想要及时捕捉搓澡师傅释放的指令，只能按照约定俗成的肢体语言。若是师傅在你右胯上拍一下，就是让你左侧卧，反之亦然。措完收工前，师傅还会舀上一盆温水，从头到脚给你冲一遍，然后在你身上有节奏的敲上十几下，那声音着实脆，那节奏着实韵……

      洗好澡回到休息室，要先运足丹田之气，吼上一嗓子：“热毛巾！”厅内的伙计闻声就会迅速烫好毛巾，旋即扔飞过来，力道刚刚好，大约离你一臂距离之内，分寸拿捏专业到位，一看不是棒球大联盟退下来的，就是打过甲子园的。

      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招呼伙计切个萝卜，要红心的，水嫩香甜，泡上一杯茶水，要浓口的，涩口回甘。有的大爷们，吃点喝点睡一下午，时间，就慢慢流逝在这氤氲之中。

      到了现在，去泡澡动辄几十元，澡堂尽管也干净明亮了许多，餐饮也不局限于萝卜，饮料也不局限于茶水，按摩就更不局限于按摩了，泡澡就不再那么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