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8日，惊闻李敖先生去世，铺天盖地的网络纪念文章，让人动容。我也厚着脸皮在朋友圈上或转发或评论。问题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没有正儿八经看过他的任何一本著作，除了一些潜伏在公众号里的短文。所以向朋友借了《北京法源寺》来阅读，据说这是他最看好的自认为可以问鼎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以前我敬仰他是听说他狂想敢言，至于他狂想了什么无从而知，就算所言了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
看完了《北京法源寺》，真佩服他的博闻强识，真是太厉害了。把方圆几万里上下几千年的仁人志士、奇母游侠一网打尽，还捎带上了隔海明月和西乡。
大段的推理和议论，说不上强词夺理，也算掷地有声。就说谭公子之死，李敖判断他是为了扭转航船，改变航道，准备由改良进入革命，文中列举的论据谈不上充分。我相信能够确定的只是“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毕竟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他们都是在儒家这口二千多年陈汤缸里浸泡半生。“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和“士为知己者死”，已经刻进基因。立宪是理想，有时确定命运的却是性格，毕竟士人也有自己的江湖。
这本李敖最看重的书，在我看来非文非志。说它是学术著作嘛，他把传说中的游侠浪人们随意拉进来，显得不太严谨，个人臆测和凭空发挥太多。说是小说嘛，又没有完全按照人物的性格逻辑来设计。所有人物的性格差不多都变成了李敖最佳辩手的麦霸性格。谭嗣同见了光绪皇帝回到镖局与大刀王五等兄弟们发生了争执，这其中有这么一句话，难以想象出自大刀王五之口：“这么说来，你们把目的——变法维新——当作了手段，当作了达到你们的底价目的——宣传变法维新——的手段，而宣传变法维新本是变法维新的手段，却根本是你们的目的，至少是底价目的，对不对？”不要说这欧式句子里面的逻辑急转顺推，就是那四个破折号，恐怕王五宁愿两手耍四把大刀。
普净小和尚，后来变成了李十力，虽然走上革命道路，但毕竟是庙宇出身，按道理他应该在唯物和唯心之间挣扎不知何去何从，结果掐出了第三条路唯识。看到唯识论，我心中暗喜，“熊”来了。到了后记谜底揭晓，不得不佩服李敖大师，原来这是董必武、熊十力和李大钊的合体。天才毕竟是天才。没有“唯识论”我连熊十力都猜不出，但他竟然设计的是三人合体。
谭嗣同狱中题壁的那首诗：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没有李敖的掉书袋，我也不知道何为张俭，谁是杜根。甚至尚未被“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震颤灵魂，就两眼粗俗的直奔藏头“望忍我去”。
总之《北京法源寺》是一本常人写不出的，充满天才各种缺陷的一本书籍。没有缺陷的天才，不是真正的天才。这点缺陷无损天才，甚至是天才的标配使之更引人注目。说是“非文非志”，也可以看成“亦文亦志”，当然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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