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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活动结束时,儿子免不了解释女生组为何还没正式开练。听说明天试运行,操场上欢声雷动。随后他收到许多男生的代理匿名申请,估计有十几个人。
一般情况下,运动兴趣小组的报名与确认都由儿子一手包办,秘密进行。想报名就发电子邮件,放学后私下见个面,通过测试就接受,不行就婉拒,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儿子会给每个落选的人一套电子版资料,诚恳地指出今后该如何坚持锻炼才能跟上小组的进度。小组里面有几个人是第二次测试通过,还有一个经历过三次。
这家伙很厉害,儿子如是认为。换做自己从很差的状况痛苦变身,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谁都别嘲笑谁,努力做就有回报。除非……应力骨折、心脏缺陷、脊柱病变。中国人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如黑人白人,但是总有还不错的个体,基数大就有希望。
琳琳在附近站着,等小组解散就跑过来和儿子说话。现在不必躲藏,于是两个人恢复正常状态。
“喂,你想我了吗?”
“没有。”
“好吧,我也没想你。”
“昨晚什么情况?”
“你走之后我去星巴克发呆到打烊,然后回去睡觉。明天晚上我要回家去陪着爷爷奶奶,爷爷打电话说查封得差不多了。”
“和你妈妈联系上了吗?”
“嗯。”
“说什么了?”
“她很多年都没说过这么多关心我的话,可惜就是不打算回来。”
“能回来自然要回来,除非形势不允许。”
“她让我把房子处理掉,不要把钱给公司救急。骗贷的窟窿太大,房子加上物件不够堵,大不了把公司交出去。”
“窟窿到底多大?”
“五亿多。”
“公司值多少?”
“赔钱货,养那么多女秘书和大茶壶,办公室都是长租写字楼。经营情况我妈不知道。”
“还不上贷款,你爸还能出来吗?”
“反正我妈的意思是让我爸好好反省。”
“哎,造成重大损失可以判无期。”
“一直反省呗。”
“啊?”
“哎呀,你们不是在帮忙吗,我家查封的房子市价至少两亿,名表名包汽车还能值些钱,银行不提要求怎么可能查封得这么及时。人家不傻,根本不去碰公司,很麻烦。”
“贷款是用于经营吗?”
“谁知道。”
“走吧,好好上课。”
“我的财产不止两个名牌包包,还有一把吉他在学校放着。可惜不能给你买琴了。”
“为什么说这个?”
“啊……我也不知道。”
“会好起来的,爸说没问题。哎,你周六周日得去申请见见你爸。”
“怎么可能见得到。”
“那也得去,见不到也得去,跟警察飙眼泪,说软话。”
“你觉得会有用吗?”
“那要看用处在哪里。见面恐怕不可能,消息不见得一点儿都没有。你还得和昨天找你的人联系,看看公司里有没有人被带走配合调查。”
“好。”
“回去吧。”
“啊,还有,房子里有没有藏钱的事,我妈完全不清楚。”
“哦。”
儿子进教室坐下,小萱立刻告诉他,林菀儿请了病假在家犯迷糊呢。
“真病了吗?”
“第一次喝那么多酒,真病假病都不重要。”
“晚上去看看她。”
“要去你自己去。”
“什么意思?”
“今天我爸妈回来,要带我出去。”
“让我一个人去?”
“至少她妈妈在家,不会让你有非分之想。”
“本来也没有。”
“她爱吃的水果你心里有数吧?”
“知道。”
“我早上很勤奋,做了午饭带来。”
“那我中午去谈演出费用的事。”
“好。”
上午末节是数学课,困意饿意十足时,老师鬼使神差地说起比特币。
“……钱放银行利息低,股市不景气,楼市有限制,做实业税太高,开网店竞争激烈。有些人就想到干脆造一个无形的东西,带着利益让广大群众追捧,结果凭空造出一个只有一只股票的交易所。数学如果真的能和利益挂钩就好了,比如费马猜想最初有十万德国马克的奖金,后来这笔钱逐渐缩水,远不及诺贝尔奖的三千一百万瑞典克朗成气候。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有一个数学难题需要大量计算机参与运算,有个变态的有钱人A拿出一百亿美元设奖。一个想出思路的人B编制出类似比特币的计酬模式,在没拿到奖金之前先用比特币代替现金支付分工运算费用,参与的人只有几千个,兴趣使然,也许这些人没想过比特币真能换成钱。几年之后,赚比特币最多的科学家C发现,这个数学难题对某个重大科技项目起决定性作用。但是这时已经没人能和B竞争,于是有钱人D、E、F之类开始和B联系,打算出更多的钱买结果。没想到B这个家伙是头皮搅,坚决不卖,于是这些有钱人就去找A。A去找B商量,B说带着C一起研究,研究发现比特币早就有私下流通的情况,只是定价不高。他们决定对比特币进行总量限制,提前把比特币卖给其他有钱人,签协议共享结果。最后这些比特币卖出一千亿美元,开始流通,参与分工运算的人变成十万人,大部分人只想着赚钱。又过了几年,C的研究更进一步,于是比特币价格越来越高。好,这个故事我就编到这里,之后你们可以自行发挥想象,不过现在的比特币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价值几乎为零却有交易价格。但是我觉得,比特币这种模式的电子货币,除去炒作之外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估计各国政府会先打击再招安,最后毁掉它自己玩儿……”
儿子想到女儿要完成上亿人民币的比特币交易,突然明白“先打击再招安最后毁掉”是个什么概念。第一次被严重打击必然发生在人为操控暴涨之时,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如果比特币只存在于国内,那么一定会彻底崩塌。然而比特币流通于全世界,受到打击之后,手里有比特币的人不会失去全部信心,因为国外市场还在,只是价格暴跌而已。看来父亲打算抓住暴涨的机会,不知道胜算几成。
这时,小萱在一旁轻轻说道:“直接用天河一号狂算一个月会怎样?”
“啊……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嘿嘿。”
儿子课间刚看过新闻,新开发的天河二号超级计算机进驻广州。如果国家用这样的资源参与比特币的运算,那简直……不如去租天河二号“挖矿”去吧,哈哈。
午休时间,儿子和琳琳找上鼓手和舞男,到餐馆吃吃饭算算账。在学校大门口,儿子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那个滚石男,虽然他今天并没穿那件衣服。其实儿子并没立刻看到滚石男,而是先认出他身边的女人。她长得挺好看,不知卸妆之后如何。哎,自己真是只大色狼,不是小色狼。
这样的监视有什么意义呢?儿子不懂。然而他已经被连带监视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索性就当做完全没发觉吧。或许这个警察喜欢执行任务的时候顺带谈恋爱,也可能是女人喜欢冒险一般的感觉,央求男人带着她出任务。他很快想起施瓦辛格的一部老电影。
“影子在黄昏里摇曳,数落着你的背弃。”——李克勤
算完账,琳琳又提起警察乐队的事。她晚上要去乐队房看看进度,鼓手说她的教学今晚就开始第一课,酒吧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工资照发。
唉,你又不缺钱,兴高采烈什么。
儿子让琳琳问问吉他贝斯课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琳琳说周六乐器就能到位,先在酒吧的单间里教,乐队房装修需要时间,散味道需要更多时间。好吧,看来至少要半年,除非找专业公司进行处理。
下午体育活动课,儿子找到毕凌砾,两个人研究如何开展露天瑜伽活动。
“……我和校长说说,体操房早上没人练功,借用没问题。”
“那怎么行,男生们都翘首以盼呢,分开活动不科学。再说女生也想和男生一起玩儿,比如说我认识的一个女生,就是要给你做副手的那个林菀儿,她就喜欢男生组里的某人。”
“哈哈,她昨天向你表白,今天就移情别恋?”
“今天她生病没来上学,其实昨天就移情别恋啦。”
“原来女大十八变是这个意思呀,哈哈。”
“其实她没和我表白,因为我说错话她才哭。我们关系很好的。”
“每次看升旗仪式,我都怕她把国旗一丢,扑上去拥抱你。”
“哎……毕老师你……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
“那个,我们先说正事吧。”
“好。我觉得要露天活动就得有个地方存放瑜伽垫,最好在教学楼一楼,或者就在操场的这个角落。”
“一楼有地方吗?”
“体育教研组在一楼,还有后勤休息室和杂物间。”
“杂物间放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一般的门,肯定没有贵重物品。”
“买个柜子放进去。”
“那不如放在走廊的尽头。”
“紧急出口边上能放柜子吗?”
“又没挡出口,靠墙摆个窄柜也不行吗?”
“瑜伽垫什么材质,会不会是易燃的?”
“我查查……有阻燃的材质。”
“那还可以,最好是查查法律法规,看看到底让不让这么做。”
“喂,你比校长还操心。”
“都是受我爸的影响,我和他交流的内容很广泛。”
“敢问令尊是何方神圣?”
“唉,是妖孽还差不多,一会儿像个小孩子,一会儿像个大男人。”
“那多好啊,他也会是个好丈夫。”
“也许是吧。因为我爸,我妈活得很累,但是很精彩。”
“有机会我要和他好好聊聊。”
“嘿嘿。”
“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可是要做教育事业一辈子的,让我涨涨经验。”
“好吧,我觉得你只能涨涨见识,见识一个怪人,经验谈不上。”
“顺其自然吧。哎,我们到楼里看看,量量尺寸。”
“好。”
父亲的下午在星巴克与电影院里度过。星巴克没能困住他很久,因为他的诗意明显不够。他郁郁不乐地走出咖啡馆,想着去超市买个底朝天,突然记起晚上要去健身房。那这几个小时怎么办?哎,前边有个电影院。
他走进电影院看看排片,又看看海报和简介,一阵绝望涌上心头。这时,他无意中看到架子下面的空隙中有张红纸,上面有个熟悉的名字。捡起来……哎呀,还有这电影!他赶快向售票员咨询。
“这个电影还有放吗?”
“啊……这个说要放,其实没放过的,上海只有几个影院放过,据说只有一两天。”
“拷贝还有吗?”
“我不晓得。”
“我能和你们领导谈谈吗?”
“你要干嘛,包场吗?”
“有拷贝就包场看呗。”
“现在都是数字拷贝,有密匙,过期放不出来的。”
“那我也得问问呀。”
“好吧,你乘电梯到顶楼,找办公室的人问问。”
“谢谢。”
父亲找到负责人,几句话就搞定。这部电影的密匙暂时不会过期,据说之后可能还有排片,于是两千块包场一个人看。他对人家千恩万谢,负责人说,前些天有人和他谈过包场,自己的脑子被说得活络起来,否则这次绝不会同意。父亲心里一动,问起看的是什么片子。那人诡秘地笑着,说是一个男的帮一对儿小情侣设计约会,弄得满场全是毛绒玩具,放的片子……有点儿那个。
嘿嘿,一定是小混蛋和苏绯,真巧。还要感谢他们两个让影院负责人的经济头脑变得灵活……男的,是Ann托付的人吧。
拿到3D眼镜和影院赠送的饮料,父亲生平第一次看国产3D电影,第一次看纯文艺电影,第一次独自看电影,第一次独自一人看电影。好像……没什么不对。
“你说有一天她将永远的回来,并且认我做她的亲生哥哥。”——崔健
看完电影,父亲变得更郁闷。他拿出手机打给圆圆。
“喂,出来吃饭吧。”
“讨厌,男朋友跟我在一起呢。”
“甩掉他。”
“那我跟谁结婚去,你能再娶个小妾吗?”
“唉,我正烦着呢,正房夫人让我写诗,我总是找不到感觉。刚看了场电影,看完更迷茫啦,找你诉诉苦。”
“我的傻闺蜜呀,是哪部片子让你如此迷茫啊?”
“《超越那一天》,崔健的。”
“没听说过,倒是有首同名歌曲,写得很不像样。”
“我花两千块包场看的3D,你要看吗,晚上我带你再去看一次。”
“不去,我不喜欢崔健。喂,我要是把男朋友甩掉,你请我吃什么?”
“晚上还去健身吗?”
“要去。”
“那就只能吃简单的东西。”
“哎呀,你这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他一会儿要带我去吃泰国菜。干脆今天跟你吃吧,泰国菜明天再让他请我吃。”
“那我们去吃清蒸鲈鱼。”
“好健康,加个两个青菜就够。”
“我接你?”
“好啊。”
“你可把你的小男友安顿好。”
“没问题。”
父亲约会成功,赶快给母亲打电话交代几句。母亲完全不关心他的新欢,只说有事晚归,随后问起女儿,父亲说她也要在外边吃晚饭。唉,儿子还是没人问,好可怜。
父亲又打电话给武樱儿。这大丫头居然早退,正在赶赴任务现场,父亲把自己和儿子拍的照片给她发过去。一切就绪,父亲放下心来,开车去接圆圆。
放学后,儿子和琳琳先去酒店放下书包,然后吃饭加购物。他们没看到跟踪的人,也没看到受托反跟踪的人,并不知道武樱儿这时节干了什么。
学校门口,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父亲站在汽车旁边,觉得有些尴尬。等圆圆像只小燕儿似的突然飞到他面前,和他“有分寸”地嬉笑打闹的时候,异样的心思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羡慕,对良好父女关系的羡慕。女儿怎么长得这么黑?父亲好有型。
两个人去预订的餐馆吃饭,吃完去附近商圈转转,圆圆买下一对限量版护腕,送给父亲一只。
健身房里,圆圆喂给父亲的豆腐大多被护腕温柔地挡回去,小姑娘暗笑,又有一丝惆怅。其实,吃萝卜和喂豆腐的感觉是一样的呀,不要挡嘛。哎,也有漏网之鱼,吃一点儿就够,很舒服。
后来,圆圆被父亲折磨到要睡着……小姑娘轻轻埋怨着,父亲却振振有辞:怕你疲劳驾驶有危险。喂,加个微信呗。干嘛?体贴入微嘛,你这么体贴,就就让你入我微信。我没有微信。讨厌。
七点半,女儿苏醒过来。她看看时间,又看看交易进度,只有四百多万成交量。这速度,真是的,不过今天已经解决很多,不知道这个记录能不能保持。中国人手里到底有多少比特币呢?挖到就卖的人又有几个呢?
半醒的女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别人对她轻描淡写说过的一件事。有人说半夜两点醒来的人最容易生出绝妙的创意,似乎女儿被最近混乱的作息时间逼到此时醒来,正是思路广阔的大好辰光。她大略算算时差,立刻拨出一通国际长途。
“喂,大猫,在晨练吗?”
“当然,风雨无阻。”
“你那里天气好吗?”
“不到二十度,跑步绝佳温度。”
“我才睡醒。”
“啊……你那边是晚上吧?”
“是啊,一不小心睡成美国作息时间咯。”
“小虫,你又发病了吗?”
“没有,最近睡得不好。”
“小虫小虫,你要照顾好自己,你家四口人就你一个不爱运动,再不好好休息怎么得了。”
“讲电话妨碍你运动吗?”
“没事,听你说话就当听音乐,我都没停脚。”
“那我说重点。我记得你说过,你家人给你汇款用的是地下通道?”
“就一次而已。去年收假回纽约,我笨爸忘记给我带新信用卡,没多久就过期停用,我傻妈就自作主张去给我汇款。银行门口有人拉着我妈说,换汇太麻烦,可以先给我转美元,确认到账她再付人民币。听说不要手续费她就同意了呗,后来才知道是违法的。”
“没损失吗?”
“听说人家是洗钱的,根本不打算在这上面骗人。”
“换很多的话人家能搞定吗?”
“不知道,你要换多少?”
“两亿人民币怎么样?”
“美国的电话里可不能随便说话。”
“我开玩笑的。”
“你打电话就是为和我开个两亿的玩笑吗?”
“没有,想你啦。”
“臭虫子。”
两个人又说些闺蜜的悄悄话,女儿交待出苏绩的事,于是叽叽喳喳的时间超过半小时。
放下电话,女儿突然发觉这处房子已经成为她熟悉的地方,似乎她已经离开父母哥哥独自一人生活,偶尔打打电话问候。还没嫁人呢,很寂寞。饿啦,一会儿喝酒去。
女儿的思绪很快回到“工作”上。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洗钱的人不在国外买比特币回国卖成人民币,放着那么大的差价利润不赚,反而搭上人工费化整为零慢慢来呢?比特币……现在总共有几个?
女儿上网查过之后哑然失笑,她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目前流通的比特币总量只有一千万挂零,按单价一千人民币算,只有一百亿总值。如果按国外平台的美元单价计……十亿不到。这两天她买进近七百万人民币,其实已经算惊天动地喽。国内有没有一亿美元那么多的比特币呢?父亲要翻几倍盈利,可能吗?网上的数据可信度有多少?到时候赚了钱连本带利能提现吗……
女儿有些烦躁,最终想到一位受伤的拳击世界冠军:霍利菲尔德。很明显,“获利非尔得”这种状况使人丧尽冒险的勇气,女儿也不例外。她觉得这种思想苗头很糟糕,于是想到苏绩,对他也快要失去追求的动力啦,太自卑。好在母亲及时给她上课,救她于水火之中。
不能放弃。比特币和苏绩都不能放弃。推不动事态发展,那就先推动头脑加速吧,筹划一番。苏绩……先放放,母亲说的对,次次都玩儿全新花样总有黔驴技穷的时候,不如不去想,去玩儿,玩儿到腻。
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是比特币,如果只买黄金,随便谁都可以做,用不着自己。女儿觉得自己正走在特工的路上,而不是一名陆军士兵而已。大概父亲就是这么设计的吧,看看她有没有母亲那样的潜力。
很遗憾,女儿没猜透父亲的心思。嘿嘿。
喝酒去。一个咨询买房的电话都没有,讨厌。
普通日料店里,女儿面前摆着真材实料的正宗关东煮……其实人家正宗根本不叫关东煮。
习惯排在第一口享用的白萝卜还没吞进,女儿已经喝掉一个大罐朝日。然后她跳过白萝卜直接吃下一块豆腐。难道是又一枚孤独的美食家吗?不,她不孤独,工作在餐桌上展开,咨询电话一个接一个。
问得最多的是三号房子,女儿提醒这些人,房子所处位置离龙华殡仪馆很近,却没有人在乎这个问题。另一个板块的三套房产也都有人咨询过,一致反映价格偏高。龙华的那套带两个停车位,另三套中两套不带停车位,一套带一个停车位。能买得起百米以上市区房的人怎么可能没一辆以上的汽车,想想家里的五个平层联排车库……真是有远见哪。
四号房子也是两个停车位,女儿突然有些舍不得卖。留着当基地最后卖吧,反正绝不愁出不了手。她给中介打去电话,讨论价格问题。中介说,要不然女儿自己定个心理价位,他帮着卖,多出来的钱归他。女儿说,那就试试那两个没车库的。中介大笑,说女儿很精明。女儿说就这个价格,中介要是有能力四十八小时内全款成交,她私下里一套另给三万块。中介说女儿得过来签个协议,女儿说你先看着办,明天晚上见面,二十四小时看期中考试成绩。中介还想说些什么,女儿说她自己大学毕业就在房产中介实习,大家都是凭能力吃饭的。
放下电话,女儿有点儿讨厌自己,骗人都不脸红。好吧,说好的“获利非尔得”,骗人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就这么样吧。
接电话接电话。很快,女儿重新给三号房做出估价,多六十万就卖,或者先等等。她上网看看,两处房子已经换上中介的电话。另一套毛坯房涨三十万,明天把钥匙交给中介带人看房吧,多出来的给他。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中介小哥的器型一般,想要他锋利起来,钱是唯一的动力。不能自己没利益就不让中介拿利益吧,女儿想善其事。搞不好他能赚几十万呢,税钱要扣掉。
“有意思吗?你觉得有意思吗?”——汪峰
八点半,儿子按响林菀儿家的门铃。他事先没打招呼,林菀儿正在洗澡,她的父母把儿子迎到客厅,林家妈妈坐陪聊家常。虽然两个人关系不错,儿子还没来她家里拜访过。林家妈妈说林菀儿没什么事,昨晚是她平生第二次喝醉,就没让她上学去。
儿子看看林家妈妈的眼神里没有意味深长的感觉,想必是林菀儿没把自己供出来,也就没说什么。十分钟之后,林菀儿走进客厅。
“大雁!过来帮我吹头发。”
“啊……”
“菀儿,你怎么能让客人为你服务呢,我来。”
“老妈,让他帮我弄,你歇着。”
“哎……你就是她常说的大雁啊?”
“是。”
“脖子蛮标致的嘛,哪里像大雁。你不是说他……”
“妈妈妈妈妈,我说什么啦,外号又不是说长相。”
“那你来弄吧……小男生卖相蛮好呃。”
“老妈你又说上海话!明明不是上海人。”
“新上海人也是上海人嘛。”
“全国推广普通话,怎么没人提全国推广上海话?上海不属于全国的范畴吗?你主观努力使用上海话,想违反宪法吗?”
“我不跟你斗嘴,让人家看笑话。你们聊吧,我还有事。”
“……嘿嘿,我老妈看好你喽。”
“啊。”
“小忧儿妈妈也看好你呢。”
“啊。”
“李琳琳的妈妈呢?”
“啊。”
“你干嘛来看我?”
“你生病了嘛。”
“小忧儿明明知道我没事。”
“啊。”
“你信基督教了吗,啊什么啊,啊的复数是啊们。”
“嘿嘿,女朋友是复数的坏人,基督教拒绝接收。”
“哈哈哈哈……哎,你好好干活儿,怎么心不在焉的,不是在偷看我吧?哎,小色狼!”
“我就看看,没什么别的想法。”
“色大雁。水果你买的?”
“是。”
“唉,不和你说话了,赶快干活儿。”
“好。”
整型梳风筒吹得很慢,任务总算完成,林菀儿拉着儿子进闺房去。林家妈妈第五次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发觉客厅无人,缩回去和丈夫嘀嘀咕咕。林家爸爸笑而不语,果然具备高层领导的风度。
“天边有颗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郑智化
林菀儿的房间有单独的卫浴,排风开着,嗡嗡作响。
“我要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那我出去等。”
“不用,我有专用衣帽间。”
“哎,功能很强大嘛。”
“在外面做不成小公主,在家偷着做。”
“嘿嘿。哎,我要借用一下卫生间。”
“别总想往外跑,这里面什么都有。”
“我想炒个菜吃,借用一下厨房。”
“你去死吧。”
“嘿嘿,不好意思用你闺房的卫生间。”
“除了我和小忧儿,谁都没用过,我老妈都没用过。”
“好像是你怕我嫌你脏似的。”
“你去不去?”
“去。”
儿子走进卫生间,里面小隔间是浴室,湿润的香气很熟悉,应该是欧舒丹的马鞭草。好香,也许虚恭三连弹都不能丑化它。他坐在马桶上,看着自己的小家伙正昂首挺胸,只得摆好姿势尽力尽快完成任务。恭敬不如从命,这恭出得可真要命……怎么联想到那里去啦?哎,多亏笑场,稍软一些,好开心。再来一发无声的虚恭……
林菀儿出来的那一刻,儿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三点式?不是。低胸配黑丝?不是。那会是什么?是旗袍。
“好看吗?”
“你干嘛,穿这么隆重。”
“平时没机会穿,给你秀一下。怎么样?”
“好看。哎,周二你穿的什么?”
“我倒是想穿旗袍来着,想想不大对头又打算穿汉服,结果没机会咯。”
“没几个人能穿的了旗袍,我妈有几套,没见她穿过。”
“阿姨穿旗袍很合适,肉质弹润,我们是同款。嘿嘿,同款QQ肠。”
“啊哈……好吧。”
“喂,说说你和小忧儿的事吧,也说说苏绯的事。”
“小萱没和你彻底交待吗?”
“我哪知道什么是彻底,苏绯的照片小忧儿都没见过。”
“哎,你知道我们有过那个就够了,还想听细节吗?”
“嘻嘻,有点儿想听,你和李琳琳苏绯的细节我就没兴趣。苏绯我倒是想见识一下,看看她和我同质化的程度多高。”
“苏绯很瘦。”
“就是没身材呗?”
“哎,瘦有瘦的好身材。”
“地方保护主义作祟。”
“什么?”
“算了,你的三个女朋友和我都不属于同类,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哦。”
“我要换衣服去,你看够没有?”
“啊……你穿够没有?”
“讨厌。”
一夫多妻制的年代,男人的审美观也许没什么发展前景,三妻四妾都是一个长相。喂,这种想法是偷换概念,人家的三妻四妾的年龄有很大差距,不像儿子一下子找三个同龄女友。好在……各有特色,嘿嘿。
林菀儿换上一身休闲装,和儿子对坐聊天。
“……我实在不理解小忧儿,怎么会主动撮合我们两个。她自己不能独占,居然希望你女朋友越多越好。你呢,就更神奇,小小年纪就知足长乐,竟敢拒绝我。”
“嘿嘿,古人有三妻四妾,我在自由恋爱的年代有机会重蹈覆辙,任务完成近半就心满意足啦。”
“才三个,你怎么不找足七个?”
“你愿意当妾吗?”
“我要说愿意,你还能让我给她们三个洗脚啊。”
“还有三个名额,让她们给你洗脚。”
“根本不存在那三个名额。”
“为什么?”
“三个是妻,第四个是妾,结束。”
“解释得真好,符合你的个性。”
“废话,比我早到的我没办法,晚到的一律不许进,我可不是小忧儿,我是小魂儿。”
“你不是说喜欢高一的男生吗?”
“你拒绝我的事全校都在议论,我哪还有脸面再向别人表白。想谈恋爱只能等上大学啦,可怜我美好的早恋年华呀,都是你害的。”
“等男生追求你呗。”
“不喜欢,我只想要我喜欢的,我想主动。”
“你主动?唉,你就是个小公主,慢性公主病。”
“我是SAPS,不是慢性的。”
“嘿嘿,我现在改变想法了。字母A你怎么翻译?”
“Acute,和SARS一样的。”
“也可以是Aquired。”
“什么意思?”
“AIDS的那个A,你是ABDS。”
“讨厌,解释一下。”
“没有男朋友你怎么发病?”
“哦,获得性男友缺乏综合征,你是传染源。”
“Bingo。”
“之前偷偷喜欢你是窗口期,说开之后是急性期,彻底绝望之后是无症状期,以后嫁个不喜欢的男人是晚期,等死。”
“哎……你知道得太多啦。”
“我老妈在疾控中心工作,她的书我小时候经常偷看。”
“好吧,不许乱用修辞。”
“我们偷偷交往吧。”
“啊……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在和小萱苏绯偷偷交往吗?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有几个小时能偷偷啊。到目前为止我和苏绯就约会过一次,和小萱……嘿嘿,第二次就被她爸妈堵在床上。”
“小忧儿的爸妈是私奔来的,好像现在还没登记结婚,当年小忧儿落户口是托关系办的。”
“啊?”
“小忧儿妈妈是单亲,小忧儿的爷爷奶奶不同意婚事,到现在都不同意。”
“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提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怎么会和你说。我对你讲出来,是让你好好待她。”
“那你就不要再从我这里抢时间好不好?”
“我就是想对你发公主病,和别人发病没意思。”
“你对我发病发到腻,以后给别人当贤妻良母,我不平衡。”
“公主病都是一辈子的。”
“那我就更怕你喽,还是做好朋友吧,更进一步的好朋友。”
“那就……更进一步啊。”
“你希望我是一个见到漂亮女生就要那个的人吗?”
“苏绯不是吗?”
“我知错就改。”
“再错一次吧,我帮你改,绝不让你再错。”
“不要。”
“讨厌,你打算把机会用在别人身上吧?”
“我没机会了。”
“我给你机会。”
下一刻,正低头忏悔的儿子被早已起身徘徊的菀儿从侧面抱住吻上,中了温暖销魂的埋伏。儿子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要下地狱喽。
下地狱之前,先去天堂参观一番。虽然家里有个母亲做榜样,儿子还是一直对瘦瘦的女生有感觉,对文静的女生有感觉。丰韵馥郁的女生几乎不可能同时具备文静的性格,他认为不合适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好朋友,即使偶尔因为诱惑而坚硬。他倒是能控制自己,开朗的姑娘可不一定。虽然林菀儿此前一年多咬牙自控,但在两人说开之后,她仅存的羞怯彻底消散。
没后悔过,就不知道主动。
亲吻从沙发转到床上,又转到浴室里。在那里,菀儿给儿子展露身体,真好,是另一种美好。儿子觉得自己没偷看母亲洗澡是严重的经验缺失,现在给他机会攒经验,在他看来却是个考验。和苏绯相比,林菀儿没让儿子疯狂,然而却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特别美好的感觉。
未几,两个人融合为一体。旋即,考验结束,失败。
“……你已经……”
“啊。”
“紧张吗?”
“嗯。”
“你就这么……弄到我里边去啦?”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
“哎呀,委屈啦,笨大雁。让我采访你一下,刚才是什么状况?”
“不知道,反正跟平时不一样。”
“感觉好还是不好?”
“好,所以没忍住嘛。等想起来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已经过去咯。”
“我大姨妈走了有十天了……我们在一起完全是生宝宝的路线。”
“嘿嘿。哎,你感觉怎么样?”
“你还敢问我的感觉?哎,你哪是大雁,就是一只小小鸟。”
“我……小吗?”
“还好啦,和我的电动牙刷差不多大。”
“你……用那个呀。”
“哎,你看过《惊声尖笑》第五部吗?”
“一部都没看过。”
“去死吧你。”
“哦,我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帮我刷个牙吧。”
“啊……不要,很脏的。”
“我是公主病,不许你不要。”
“那你还问我。呀……”
柔软的接口正合适,儿子的脸上挂出“正在充电”的牌子。在最初几乎没什么生理感受的时段,他考虑着究竟刚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等感觉又出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郭富城
接下来的亲吻很快就爆发笑场,因为儿子第一次尝到他自己的味道。唉,没有足够的喜欢,女生怎么会忍受这样的怪味儿。
第二次考验开始,比上一次多出三十秒,依旧失败。这回儿子很放松,不用考虑保护措施,也不怕其它干扰,然而还是不行。菀儿没说话,儿子没敢说话,两个人长久地拥抱着。最后还是菀儿先打破沉默。
“这一次感觉还不错,就是时间太短,《早发白帝城》。”
“什么意思?”
“把诗背诵一遍看看。”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好吧,看来我需要静静。”
“不许找第五个女朋友。”
“啊?哦,是静静啊,知道了。你看,我哪有找第五个的资格呀。”
“回去好好休息,给我一次好的感觉吧。”
“可能是你身材太好,我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这么大的刺激,是表扬我吗?”
“啊……是够大的。”
“那当然。哎,我们偷偷交往吧。”
“我想说不同意也没资格呀。”
“不告诉小忧儿。”
“她不一定会相信,苏绯不在乎我还和谁在一起,其实还是只瞒着琳琳。”
“嗯……可怜我的人生第一次呀。”
“我会努力给你补上。”
“好呀,我等着,再给你十次补考机会。”
“三次不及格我就休学去印度学双修瑜伽。”
“算了吧,你用印度姑娘练过技术,我可得离你远远的。”
“嘿嘿。”
“小小鸟,以后就叫你小小鸟。过来,我帮你洗洗。”
“哎。”
“她们给过你这个吗?”
“哪个?”
“看来你不觉得新鲜。”
“啊……没有,你是第一个。”
“嘻嘻。”
儿子和林家三口人告别,林家妈妈盯着他的脸一直看。嘿嘿,刚有过那个事,职业算命先生都不接活儿的,你能看出什么呀。嘿嘿,不要小看过来人哟。两个小人儿表情里都有些莫名的内容,男孩子脸上的皮肤看上去比刚来的时候水润很多。再加之刚才她附耳偷听许久,卧室里居然连一点儿说话声音都没有,那就一定是在浴室里缠绵或者更缠绵呢。
年轻人,你们当我傻的呀。
从林菀儿家里出来,儿子打车先去药房,再奔酒吧。琳琳已经等在那里,弹过几首曲子。儿子拽着琳琳跑到排练房,反锁房门,狠狠地吻过去。他不需要静静,他需要琳琳……或者小萱,或者苏绯,哪个都行,立刻。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赵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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