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马，跟人一样，是有户口的。

原来只是听说，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司令部军务股股长老庄，带着司政后三大机关组成的“马车撞火车”的事故联合调查组，来到我们连队，调查故事真相，为处理这起重大事故定调子的时候，我才第一次从他手里的那本紫红色硬壳《军马档案》上，亲眼见到了在这次事故中，牺牲的那匹大黑马的原名、品种、年龄、以及这匹大黑马曾经荣获的“突出战绩”。

这是我刚刚从陆军学院毕业，被分配到这个机枪连的第一天。

从调查组的所有成员的脸色上看，那种沉重和痛苦，无异于牺牲的是一名有血有肉的战友。

后来，才明白，这些应征入伍的战马，跟应征入伍的战友一样，都是经历过千挑万选，才被百里挑一，征集到部队的。如果没意外，这些战马的服役期，很多要比战士的服役期还要长。

绝大多数的战马，每当陪伴过的战友服役期满，即将离开部队的那几天，它们好像都有感知，情绪也会反常。与人没什么大的区别，也会烦躁，也会上火，也会吃不下。与朝夕相伴的战士对视的瞬间，眼圈里也会有打转的泪水。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我也是慢慢地在与它们相处的过程中，才体会到这些细微的。

平时这些军马的训练也是有计划，有内容，有规范的。“压马”在平时的重要训练内容之一。完成负重的时候，主要靠物，有些时候也需要人去配合，才能完成它规定的训练计划。

连队除了驭手班负责全连这二十多匹军马的训练和饲养之外，连队干部还有专门的训练任务。

我平时训练的那匹油光锃亮的小黑马，我给它取的名字很土，叫“小黑”。但我觉得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沟通无障碍，配合很默契，就已经够用了。虽然“小黑”不是二十多匹军马里长得最帅的，但确是最聪明的。

它会对身体负荷的重量有着特殊的记忆能力，每当负量过重或过轻，它都用回头回脑的幅度，提醒着我。为了使它们遇有枪炮地雷炸弹的响声不惊不诈，抗干扰训练也是重要的训练内容之一。把它们拉出去，在车流密集的地方，让它们经常体验高分贝的噪音刺激。

刚开始“小黑”还是有些不适应，与其它军马一样，受到强烈刺激之后，会瞬间尥蹶子，也会突然“败道”。但是，每次都会转过头来看看我。渐渐地我才发现，那是向我发出预先“号令”，让我坐踏实了，别被甩下去。

后来，当上了军务参谋，每次上报实力的时候，战士和战马的数据统计，都会是我来手工完成的任务之一。

当然，当每次都不能忘了在机枪连那匹陪伴了我两年多的“小黑”的档案上，多停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