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造

一

  仇预的呼吸变得平缓，她瘦小的肩膀仍旧缩着，皮肤的每一处毛孔都努力着防止更多的热量散失。所有人都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她，以及站在她身后的“丑人”们没有这样的资格。预回忆着缔造者们是用怎样的语气和表情说到“丑人”“失败的白鼠”“无用了，丢弃吧。”“这些丑陋的东西，他们都不能让我有一丁点儿的怜悯之情。”

  雨水顺着大家的轮廓向下,冰冷而无情，曾经无尽的羞辱已在每个人的胸膛中点上了烈火。不远处的那栋楼里灯火通明，在那里面影影绰绰的人，正是这烈焰渴望灼烧的。

  报复，拯救……仇预在心里默默地想。

  “预，雨小了。”一个面部生着细羽的高大男人走近了仇预。 风轻轻撩起他空荡荡的袖管，雨渍让他脸上的羽毛凌乱地不成样子。雨依旧像网一般密密织着。

  大家心照不宣，默默离开了。

  “阿迈，完成这组数据分析就可以走了。”金发女博士换下工作服，简单交代了同事，临走时，她回眸张望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睛露着笑意，“生活还真是轻松啊。”

  那个叫阿迈的男人马上以笑容回应，他琢磨着女博士的喜好，决定用一种深沉而又谦逊的态度来面对她，因而马上恢复一种认真的温柔表情，继续工作了。

  优质人培养工程，是取用志愿者的精子卵子进行人工受精与分割，一部分用于基因改造，另一部分则在短期的愈合分裂后进行休眠处理。在无数个失败品后才能提取出成功的超优性状基因，再以特殊手段将其与复苏的早期胚胎建立联系。这样陪养出的成体就是优质人。因为基因可以重复利用，所以科学家仅仅使用了百人以内的志愿者基因进行取材，而成千上万的成活的试验品，却在使用后被丢弃，本来是需要特殊手段处死的，但那样，也是需要成本的。

  科学即为社会创造与节约，每个科学家都这样认为。

  阿迈记录完成，此时的研究室只有他一个人了，确切的说，是除了那些还活在培养管中的试验品外唯一的自由人。他输入门机密码，准备离开。

  “先生，你大概不能走了。”

  阿迈惊讶地转身，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瘦弱女孩，她脸色苍白，表情却是令人心虚恐惧的平静默然。

  “是你……”

  “先生原来还记得我。”

  阿迈的瞳孔紧缩：“不，你不可能进得来。不，不会……”

  “是先生给了我超人的智慧，也给了我超人的力量，不是吗？”

  “可你……早该死了，你，不可能……”

  “我的确早该死了，在你们心里，我们就只是无用的垃圾。可是今天，我还是站在这儿了，为什么呢？”仇预的眼眸几近透明的琥珀，她的语气开始变得狠厉，“因为我恨啊，我们也是人啊！我努力地借着这样的恨，这样的愤怒，去拼了命地活着。拼了命的，也要回来毁掉这个地狱！”

  阿迈心知肚明，他不会是眼前这个看似瘦小的女孩的对手，即使她瘦得这般不成样子。他是她的缔造者啊，他明白她的基因，她身上的每一个肌肉纤维所展现的力量都是正常人的百倍。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的脑子仍在飞速地思考，只是很快这种思考被仇预接下来的话彻底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