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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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的话是一篇文章里的一句话。作者的妈妈说的。
作者叫何志森。他的文章名叫《一个月里我跟踪了108个居民，发现80%的人手时都拿着一个尿壶》。昨晚入睡前微信里看的。
本以为作者写的是一篇童话故事，你想啊，怎么可能有“80%的人手时都拿着一个尿壶”这样的事情，现在这个年代。
但显然我错了。
我还错了的是，其实，这篇文章也重点不在只说，这80%拿尿壶的人。
作者是名建筑学博士，讲的是设计和设计理念。讲为市井百姓设计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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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比较长，约8000字，本以为看看也就随手一点关闭，不再与它发生联系。但是没有想到，津津有味地读了两遍，然后，便转发到家里微信群，结果，好半天，我都要睡着了，妻跟我说，你转发的这篇文章真好；结果今天早晨睡觉醒来，发现内弟在凌晨0点多也发一条评论：好！这篇文章好看！
我为自己能为家人分享一篇好文章而有些小小的得意。同时，我赶快起床，简单抹一把脸后，又把这篇文章品读了一遍。并禁不住打开电脑，画画重点记下来，不知不觉写了篇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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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是老师。
这是作者的妈妈从小告诉他的一句话。不过我觉的是妈妈对他的诫勉：
“小时候我特别瞧不起我的朋友们，总觉得他们长得特别傻。我母亲是一个特别柔弱的客家女人，每次她一看到我有这个念头就告诉我：每一个都是你的老师，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本书。”
这是一个好妈妈。
不过，这也是一个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的妈妈。
“我爸妈退休以后回到了城里。在我家门前有一个社区花园，设计师特别厉害，在里面种了很多很漂亮的玫瑰花。我妈妈搬进来之后，有一段时间一直观察这个花圃，好像是想在这里做什么。”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说，志森，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你可不可以偷偷地每一天从这个花圃里移走一棵玫瑰花树？就这样两周之后，有一部分花圃空了，后来就变成了我母亲的一个私家菜地，在里面种满了我们喜欢吃的菜。不到一个月邻居发现了，就把所有的玫瑰花都给清走了，花圃从此变成了菜园。”
一般人的思考到此为止，或者，像我一样，这么高境界的妈妈怎么把让人欣赏的阳春白雪变成了青青菜园呢？作者却在想，“如果设计者知道使用者的需求，他还会不会做出这样美丽的玫瑰花圃。”
我是站在道德的高度看，作者是站在设计者的角度看。设计者你可不就是为人设计、满足用户的需求吗？用户需要引导，但能否成功引导也在设计者。
作者接着谈他的父亲。
“我父亲退休之后喜欢上了下围棋，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不去一些正经的场所下，他喜欢在特别危险的地方、别人不愿意靠近的地方。”
作者配了一张图，父亲与另外一个老哥儿们面对面骑在一条河边的栏杆上，之间是一个有小平台的柱子，正好放九子棋盘，双方专注对决正酣。画面十分传神。
我一下子觉得作者太神了，他通过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画面，发现了一个常人熟视无睹的事实—
“设计师设计这个本来是防止人掉进水里，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好像是他们的乐园。”
如果说，刚才对妈妈的举动还有些纠结道德的品判的话，这一下，我对作者肃然起敬起来。
“所以在我读建筑之后我终于有能力去想了，设计和生活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爸爸妈妈都是非常平凡的人，但是他们用自己的智慧颠覆了我们职业设计师所做的东西。”
凡人的需求有许许多多潜在与隐含的内在需求，说不出、道不明，只有在不同场合中、不同年龄段中、不同实际情形中，一点点儿体现出来。你是，我是，他是。作者首先关注并发现了父母的需求，然后开始关注周边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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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是一个小贩，卖外卖的小贩。
“2010年我开始读建筑学博士。有一次在我回福建去华侨大学拜访一位老师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小贩用晾衣竿把盒饭传递给围墙后面的学生。”
这样的场景也算平常，但是，“我站在那里惊呆了。这是我们设计师设计的围墙，他们用一根晾衣竿就把它给捅破了。”之后的“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回想我母亲说的话，每一个人都是老师，我觉得有一点道理。”
“回到墨尔本之后，我毅然决定不再做参数化了，我开始做人文。我的博士论文是用了四年的时间跟踪了一位在围墙上卖盒饭的小哥，这个博士可能放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是不能毕业的，非常荣幸我毕业了。”
“这四年里，我目睹了这种平凡的人是怎么用生存智慧跟草根策略，去把设计师在电脑上做的各种各样的图、在现实中做的各种各样的空间给颠覆的。”
读到这里，我感觉到作者的这种发现是一种不动声色却又惊天动地的发现。我阅读的兴趣欲罢不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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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回国后开了一个工作坊。他叫它Mapping。我理解字面意思就是制图。工作坊的理念是发掘一个目标（尤其是小人物）与城市之间的关系，特别是空间关系，然后绘制成图，从图中进一步发掘空间关系和其他关系，以深化设计。
这是作者受到启发后的行为。这是作者的理念，以及手段的创新。这会闯出一片天地来。创新就这样产生了。
接下来讲的是跟踪一个冰糖葫芦的阿姨的实例。
或许在我潜意识中，冰糖葫芦阿姨离我太远，不是一类阶层，我有点不屑。作者是建筑学博士，与她也距离很遥远，但是作者竟然是他与这样一种人主动发生联系。我作为一个普通看客的心态，
天哪，我瞬间觉得作者太接地气，也太好玩了。由此，我也读出了小我。
作者安排一组学生跟踪阿姨。跟踪三天。第一天近距离观察她，去理解她一整天中有哪几个站位，不同时间段里在哪里卖。第二天、第三天全程跟踪阿姨，看她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结果快跟踪到的时候，被阿姨发现了。然后通过一阵交流，阿姨请学生吃了一顿免费的晚餐。学生说，“最成功的调研就是让陌生人请你吃一顿免费的饭。”读到这里，我心中泛起一丝温暖。
第三天的跟踪中，学生发现阿姨的一根冰糖葫芦竿被城管没收了。“阿婕特别难受，坐在旁边的花圃上一直没有说话。”我也难受起来。
阿姨的孩子是留守儿童，一天中的三分之二的收入是留给孩子的。有一天没钱，就说明这一天的钱不能给到远在山东的两个小孩。
学生特别有感触，于是，他们决定为这个阿姨设计三条逃跑路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现场，消失在广场当中。
“很多人说这不是建筑，这不是设计，因为阿姨不是主流社会的人，不是精英，所以这不叫设计，但是我一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设计。”
我的眼中有点热了，心潮起伏。侧躺在床的我，右手拿着手机，左手禁不住伸出被窝，激动的接连拍打起床铺来。
第四天学生为阿姨卖冰糖葫芦。他这时才切身体会到一个问题：他没有上厕所。因为葫芦无所可放。他就开始思考阿姨怎么上厕所。最后问阿姨才得知，阿姨从早晨五点起床后不会喝一滴水，只有把全部的葫芦卖完后，才喝水，所以特别难受。
我的情绪再一次低落。
学生由此为阿姨设计了一个变形金刚。可以一直变，可变成一个厕所、或卖花的或卖衣服的。
“如果没有调查跟踪，没有把自己的角色变成她，那么学生永远不可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所以这个工作坊其实回到我妈妈说的话，每一个都是老师。”
“在今天这个城市里，我们都是特别欣赏特别尊重所谓的社会精英，但是这个社会还存在很多很多平凡的像我爸爸妈妈那样的人，虽然不是无助，但是他们是平凡的，而且社会中还有很多无助的弱势群体。”
作者希望每一个设计都可以考虑到各种各样群体的感受。这是作者成立工作坊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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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例子多么鲜活。我原以为卖冰糖葫芦的人平平淡淡，可以经作者这么一跟踪，一个普通的阿姨一下子就鲜活地立在了我的眼前，仿佛一个熟悉多年的邻居。
接着作者又一口气举了七个例子。个个精彩出色。
其中第二个例子，尤其有意思、特别接地气。
作者在上海做工作坊的时候，看见哈佛大学的一群学生在弄堂里调研弄堂空间为什么这么有活力，人跟人之间的互动为什么这么多。于是，作者就也住到弄堂里。
他觉得如果不住在弄堂里，不把自己变成当地人的话，是没有资格去做这个研究的，所以他在弄堂里租了个四平方米的房间。弄堂里是没有厕所的，只能用尿壶，虽然不太方便。在一个月里，作者跟踪了108个居民，跟在他们后面，当他把所有的相片放在电脑里之后，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事情，就是80%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尿壶。
“我的房东阿姨特别好心，总会敲我的门，问要不要帮忙倒尿。当然很多时候太好心了，所以我就把尿壶给她，她帮我倒。很多时候我去倒的时候也会很战战兢兢地敲门，阿姨，要不要我帮你倒尿啊？阿姨没有把我当成外人，手提着两个尿壶的时候，我总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当我读到这里时，我自己仿佛就像作者一样，手里提着两个尿壶，不仅不窘迫，而且还兴致很高，感觉也能为帮房东阿姨倒尿壶做好事而高兴。阿姨就像是自己的家人。
“几乎每一个人我都会定点观察，我站在他们房门前就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在一天内每4个小时要出来一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每出来一次都超过了20分钟。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让弄堂里人跟人之间关系这么紧密？尿壶。因为尿壶，人逼不得已要从室内转移到室外，这么勤快、这么高频率地往外走，人跟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偶遇、交流、八卦，提着尿壶就可以聊天。”
作者由此而反思。
“反思我们今天的城市设计、建筑设计。我们住在高大上的豪宅里，一关门就是一个小世界，里面有客厅，有厕所，有厨房，有健身房，甚至还有卡拉OK，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个世界里。我们坐电梯看到邻居也不会say hi，甚至邻居死了我们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交流。”
“现在我们的设计，是把人从外面推到里面，不像弄堂把人从里面强迫转移到外面。我们在大街上走动的时候，因为它的喧闹拥挤，每一个人都想逃离外面的空间，想回到我们的家。这是我们今天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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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关于设计理念的文章写得如此科普，而又令人情绪起伏跌宕，实在是开了眼界。不得不说，作者独特的视角、另辟蹊径的作法与深切的人文关怀等多维的修养全部传神给了读者。
每一个人都是老师。当我们愿意花时间，跟踪一个普通人的24小时，尝试体验他们的生活轨迹、生活状态的时候，当我们愿意把我们的灵魂契合他们的灵魂的时候，我们便会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的智慧，那时，我们的专业素养或许便会与他的生活需求找到重叠之处，这重叠的地方，便是我们的专业可以服务于他们的需求之地。或许这便是我们专业的价值所在。
我津津有味，读之再三，再三读之，仍津津有味，欲罢不能，作读后感如上。
2019-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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