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内史夏寿田还没等车子停稳，就一纵身从车子上跳了下来，把车夫倒给吓了一跳。夏寿田一摆手，示意他不必惊慌。他整整衣冠，拾阶而上，扣动了大门上的铁环。
这是国子监周学胡同严宅。
来寻访严复，夏寿田提前没有和杨度讲，但他已经听杨度说过，知道这严老先生的脾气，从被杨度死拉硬拽进筹安会理事，列名“六君子”之一，严复就没露过一次面。夏寿田怀疑，他这段时间，可能连这扇大门都没有出过。
办成这事情，很难，夏寿田心里没有一点底。但远没有杨度那次来得那么复杂，那次是靠杨度的巧舌如簧，这次简单，只靠钱来说话。
得到梁启超要将《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发表的消息之后，袁世凯气得大怒，恨梁启超已极。这一切都被夏寿田看在眼里。但袁世凯又不能拿梁启超怎么样，一来梁启超确实是帮过他，他也敬佩他的文才，二来社会言论自由，梁启超名气太大，三者梁启超给足了袁世凯面子，发表文章前特意写信致意，留了余地，文章内容是劝说不是攻击，虽然让袁世凯及其党羽抬不起头来，却总也找不出多大破绽。但袁世凯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先是金钱利诱，被拒绝；再是恐吓威胁，也不好使，梁启超是软硬不吃。最后，只好授意夏寿田找几个能与梁启超匹敌的学界大人物，也写几篇文章，和梁启超展开文字的对攻，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也。到这时，他最先又想起了严复严幼陵。便想以巨款作为酬劳，请严复写篇旗鼓相当的反驳文章。夏寿田看到袁世凯心急火燎的架势，赶紧就去办。
哪知严复一口拒绝。夏寿田再三劝说恳求也无济于事。这老先生恐怕是吃了一次亏，长了记性，不想再吃第二次了。读书人不倚权势、看重名声，这些个气节，在某些时候，看起来比金钱还重要几分。
夏寿田匆匆而至，悻悻而去。他感觉有些无聊，便指挥车夫直奔石驸马大街，到那里找杨皙子谈谈。
“哦，是吗。”杨度听到严复拒绝写文，一点不显得惊奇，“那老头是个倔脾气，用钱肯定行不通。上次，我嘴皮子都磨出了泡，办法想了一大堆，才好歹把他列了名。”
“是啊，你看我回去怎么跟总统交待啊？皙子聪明绝顶，赶快替我想想办法。”夏寿田忙着吹捧杨度。
杨度略作思考说：“严幼陵是我们都使唤不得的，他列名筹安会理事，却从不理事，我也没本事再去劝他老人家了。梁启超的文章，汤、骞二人从天津带回，我早已经看到了，他虽然在文中努力辩驳我在《君宪救国论》中的观点，令我感到不快，可现如今，我也没有精力再写一篇大文章去争论这些了，你知道，我在搞民意选举，这比写文章要实在得多。”他顿了顿说，“午诒，至于办法，我倒有一个，我这筹安会的理事中，却也有几个有名气的文章圣手，一个是孙毓筠，另一个当属刘师培了。”
“那自然好，你把这意思和他们通融通融，请他们出手。酬金的事情都好讲。只要文章写出来，事情就至少成功了大半。”夏寿田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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