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恨啊

百草园

文/蜉蝣

离考试还有98天。

回杭的第二天，姨妈提前了，痛得人一点精神都没有。好不容易经期接近尾声，整个状态也都调整得差不多了，想着大概能静下心来安心学习了吧。

结果，这又是个心不能静的晚上。

小孩的爷爷奶奶为了做什么佛事，把大家都喊回去。跑到乡下，摆上贡品，点起香，拜完了，噼里啪啦，放鞭炮。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大人吃不好，小孩睡不好。做完了，小孩爷爷的膝盖有炎症，需要住院。

他们一开始希望我留下来带小孩，个把月。我拒绝了，当初回来都没打算待一周。我带着小孩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听见他们又谈起这个事，小孩的爷爷还是希望我能留下，但被罗先生回绝了。最终，他姐姐留下。

本来一切也算完满了。但前两天他姐姐的女儿突然确诊肺炎，得住院。于是情况依旧是小孩的奶奶带着两个人，并且紧接着，我儿子又发烧了，今天确诊支气管炎。总之，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

我在监控里看到家里没人，我女儿让隔壁的阿姨帮忙带着，叫罗先生打个电话回去问问情况。他极不耐烦，让我自己打。我早些时候提了句“有条件的话尽量让两个孩子隔开一点，小的被传染了更麻烦”被他爸爸怼了，不太想打。他觉得我在烦他。

他很忙，又要看洗车的视频，又要打游戏，没时间帮我打这个电话。

他也怪我，怪我不该提醒尽量让两个小孩分开。他还怪我不该把心里的不满说出来，说他们带两个小孩已经很辛苦了。

也是，小孩长到一岁都光喝牛奶，不吃什么辅食导致肠胃不好，是她活该，谁让她是个女孩呢？她奶奶就有耐心给她哥哥喂饭喂两个小时啊！大家都很忙，她不会爬，就自己学呗，坐在地上一条腿向里屈着，另一条腿立着支撑，爬起来活像个断了腿的小残疾人。

你心疼她你自己带去啊！

我想，这是我这辈子长这么大听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就像我儿子到来时，我怪他不做措施，他却反过来怪我反抗得不够强烈。

第二次看见验孕棒上两条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仍然是绝望，哭泣。他父母得知这个消息时，劝我们生下来。小孩三个月左右，我打算拿掉，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那时我身上没什么钱，他说你要拿掉可以，我不会出一分钱，并且之后我们把婚也离了。

他知道我舍不得孩子，也抢不过他。最终，我女儿还是出生了。带到五个月的时候，我得离开了，因为新一年的备考马上开始了。

于是我带着一肚子的担忧与悲伤踏上了离开的列车。我以为，再怎么重男轻女，也顶多是让她受点委屈，被她哥哥多打几下。结果我小心呵护的小宝宝给养成了这样，还不能说，说就是他们带小孩辛苦，你不放心自己回去带。

于是一切都成了笑话。因为最后被生出来的那个“二胎”是个女孩，所以真正心疼她的反而是我这个被逼着生“二胎”的人。

我的思路是很清楚的。没人有资格指责我不带孩子，我大学毕业之前生完一胎，大的才半岁呢，又被迫怀上二胎。我要是在这种时候带孩子，这辈子也就是个在餐厅当当服务生的家庭主妇了。

但你逼我把人家生出来，把人家带成这个样子，还不让说，就很过分。条件不好，就别逼人家生啊！我还没抱怨二胎刚生完，一点休息都没有，得没日没夜照顾小孩呢！

说我不考虑你父母的感受，指出没把小孩带好。那你倒是让他们带好啊！能喂你儿子吃几个小时的饭，喂你女儿就把他们累到了？就这么忙到纠正一下人家爬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很难，是我死乞白赖要生个二胎出来为难他们的？

我知道带小孩很辛苦，我也知道他们带小孩肯定有些方式会让我看不惯，到后面我索性连监控都不看了。我本来就不喜欢打电话，就更不怎么给他们打电话了。

于是怪我不关心小孩，没看我打几个电话回去。但当我看到某些地方觉得不好，说出来了呢，又是我多事，不考虑他们的感受。

总之，我只有心悦诚服地接受一切，才是对的。但，谁能做“对”？

但凡让我在合适的，起码我们准备好了，可以照顾好孩子的时候，把小孩生出来，一切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这种情况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感激，哪怕我知道条件很差，他们也很辛苦，他们或许也尽力了。难道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没条件就不生么？真正爱小孩不是该尽量给人家好的生活条件么？把我女儿带成那个样子让我怎么感激？

如果她因为不吃辅食把胃搞坏了，因为那种自创的姿势在地上把腿爬伤了，落下什么病根，以后她要怎么自处？又要怎么看小时候带她的爷爷奶奶和把她丢给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

我自然很想回去陪着她，可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放下手里的一切，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以后。如果她以后要恨我，那就恨吧，我唯一该认错的，是向她，毕竟确实是我把她带来这个世界，却连个正常的生活都不能给她。

我不信佛，但我诚心祈祷，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到我能把她接到身边来。而我，也要更努力地，使这一天尽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