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念至此不再纯粹

我奶奶嫁给我爷爷的时候就已经疯了，要不然也不会嫁给我爷爷。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背负着地主成分的人，人人喊打，这话不夸张。到了九十年代，各种旧的观念破除，老爸娶了我漂亮的妈妈。接着，妈妈的苦日子就来了。

老爸那会儿盖房娶妻的钱得靠自己挣，我爷爷自顾不暇，帮不上他的忙。妈妈嫁进来后，老爸不多的钱就花光了。没想到的是，妈妈生的是双胞胎。鸡蛋还都吃不起的九十年代，老爸出门赚钱，疯了的奶奶指望不上，我亲爱的姥姥也有心无力，姥姥当时得照顾我几个姨的孩子。妈妈日夜都在担心，这俩只有拖鞋大的娃娃，她的骨肉，她的指望，她的一切，能养得活吗？就像当初我的双胞胎舅舅一样，只活了一个。

幸好幸好，我太姥姥高寿，踩着小脚、弯着腰来了。一个虚弱的年轻妈妈，一个年迈的老人，日夜守着俩小小的娃娃。说来也奇怪，这俩娃娃仿佛看得懂外面的世界一样，整整齐齐，不哭不闹。要是一个闹了，抱着俩娃就去赤脚医生那里看病，果然，另一个也病了。生病都要赶在一起，估计是想让妈妈和太姥姥少跑一趟。

我和弟弟两岁能走后，妈妈带着我们去了天津，爸爸在那里。我和弟弟九岁后，妈妈带着我们回到了家乡县城，我们能接受最好教育的地方。十九岁后，我去了离家只有五十公里的大学上学，一个月回家一次。那时我想，大城市是要去的，母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总得给妈妈一点时间适应孩子不在身边，等我大学毕业了再去大城市闯荡。

母亲这一辈子就只活两个孩子，我得尽孝。

赚钱，是尽孝的一个方式。有了钱，妈妈会觉得儿子有出息；有了钱，买房结婚不是问题。回家当语文老师，我一定赚不了钱，在上海待着跟公司死磕到底，我也不一定能赚到钱。毕竟在公司里，我不是不可替代的，能被替代的人竞争不过其他人，也就赚不到钱。靠赚钱尽孝，目前来说看不到大的希望。

思来想去，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凯姐姐，想你和写情书，是我能比较能把握住的尽孝的方式。咱们中国，特别在乎“名”。而给你写信，如果能结集出版，我就会有名。

对不起凯姐姐，我的思念至此不再纯粹。不过，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变得更重了。

2020年4月9日 晚上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