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猫

每一天都很安静，床上睡，沙发上歪着。睡到失眠，睡到无觉可睡，睡到脑仁疼。

烧上一壶水，将茶罐的盖子打开，转身去厨房拿茶具。

回来的时候，圣圣正蹲坐在茶罐边，怔怔地看着落在茶桌上的一块老白茶。我也愣了一下，我看看圣圣，它也抬眼无辜地回看我，这个勤快的姑娘，总是这么喜欢帮忙。

不知道它最近一次上厕所，是否是用刚刚拿白茶的爪子刨盖的屎。

我们天天在家里呆着，影响了猫们正常的作息。

我去厨房，猫们跟着，相遂着跳将到台面上，挤挤挨挨地探头探脑检验菜洗的干净不干净，它们的尾巴在身后高高飘起，猫毛飞到锅盖上。

我去洗脸，猫乖乖立在洗脸台上，它看看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再看看我，嘴巴里叫喵喵。我拿起调面膜用的小碗给它盛一碗水，边看它喝边训它：“你水碗里的纯净水它喝着不香甜？非要喝自来水？花盆水？”

遇上洗澡，猫们都来挠门，开了门就挤进来，立在门内干地上围观，拿起花洒朝它们一洒，立马就都跑光了。

晚上睡觉，每个人床上至少配备一只毛烘烘的家伙侍寝。

有一天晚上做了噩梦：和故去的老灵魂一起走在街上，正一前一后走着，突然间它的双手和双脚向后反转抱紧我，强有力的禁锢使我喘不过气来。我扳着它的头，冲着它的耳朵大声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它松开了我，跑的没有影踪，我四肢无力地躺回床上，筋疲力尽。被子上仍觉得沉重，坐起一看，被子上一左一右两只猫睡得呼噜连天，各有十多斤重。

猫总是会影响睡眠的，关了门也一样。猫爪挠门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蹊跷，仿佛是有歹人意欲凿壁入侵。

挠门不是想要进屋，而是在门口撒完尿之后要隔空云盖……也许是因为不能进屋，才要报复吧。我房间门口的地板翘了，拖地的时候拖把总卡在那儿，拖一回地，骂一回猫。后来在门口放了能盛水的盆子，猫十有八九就会把黄拉拉的尿拉在里面，也有三四五六回，我自己进出忘了这回事，一脚把盆子踢翻，水溅一地，很气恼，边收拾边把路过的猫都骂一顿。

捡回来的流浪猫张花花一直住在单间里，平时只要开门，它就一路颠着小脚跑到门口向外张望，外面四只原住猫轮流过来和它对峙，两两瞪着眼，尾巴在各自屁股后的地上，左右狂甩。对峙到无比尴尬时，彼此嘴巴里都骂出亢长有回旋且内容丰富的调调。

许是骂的太难听了，每每按奈不住要狂打一架，双方的武功都很了不得，它们上下窜跳，出拳时秒带下嘴和扫腿，惊扰到桌椅们四下里乱碰撞一气。打很久，最后打不动了，都气喘吁吁，嘴巴里噙一撮对方身上的毛慢慢退回自家领地休息。地上散落着各色猫毛，像春天大街上柳树的飘絮，笤帚一扫一飘。

有一次观战离得近了些，就突然被张花花冲上来凶着脸用无影脚嗷嗷着揍了一顿，没等反应过来，人家就已经战罢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心惊胆战的看看双手：抓痕线里的血珠子都挨个讯速冒出来……自己喊叫着奔去水龙头冲洗。

之后把它骗出来，关了房门，让它和原住猫们混住在一起。张花花和原住猫们连打了几天架之后，停战了。

这小妇人不是打不动了，而是发情了。它没羞没臊地在地板上翻滚呻吟，对着死敌们扶腮揉脸，眼神诱荡……

大窘。起初是说服教育：你是个女孩儿，它们也是女孩儿……正说着，张花花起身凑得更近些，将身体伏在地板上，眼波流转，口中嘤嘤有声，将屁屁高高撅起来对着我……原住猫们都远远看着，一脸鄙夷。

说服教育显然是没有用的，那就下手打吧。往胖屁股上揍了两回，后来逢着它在地板上表演着正起劲，看见我起身就跑，然后，换个地儿接着加料表演。

圣圣对什么都好奇，围着花花观摩了几天，竟然也学会了。我们的纯洁天真不韵世事可爱懂事又贴心的才十个月的圣圣，竟然也跟着堕落了。

拎起张花花把它塞进了猫笼子下层，放上粮和水就拴好笼门，下楼去透透气。

外面清冷无一人，树木萧条，空气都沉默寡言。

出单元门刚走了几步，大乔叫我，它说：“我在这里。”

正宗本土黑灰色虎斑狸猫蜷缩在在栅栏的空隙里，八字形小眼，一脸的可怜相，它叫大乔。

从车里拿出一袋猫粮，在距离它不远的空地倒了一小堆给它。尔时，听到大乔嘴里屋里哇啦的威胁，又听到车底传来另一只猫的叫声。

既然来了，都是朋友，接着倒第二堆……第三堆……第四堆。

我离远远看它们四个：大乔、黄白花的是张花花的大姐和张花花的二姐、大黄是张花花的好朋友。胖乎乎的四只埋头吃粮，猫奴内心里充满着喜悦，那是被需要的幸福感。

人都说量力而行，不用量，我当下就否定了自己，我不行。纳娶三宫六院七十二猫这等好事还是让给别人吧。

哼着小曲上楼，立在客厅隔着阳台玻璃门，一眼看到张花花卧在猫笼子的二层上。封闭的二层里关着的是我精心呵护的花草，它怎么挤上去的？

在那一瞬间，我的近视好了，清楚地看到它那十多斤的身体整个卧在我的那一盆养了六年的多肉上，它悠然地望着窗外……

我那好好的一盆茂盛的多肉，竟然被坏猫给盘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