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过节

快过节了，母亲跟父亲唠嗑：“不知道孩子们回不回家过节呢？”’边说着边用手在洗衣盆里搓洗着新鲜的粽叶。父亲正拿着扳手，弯着腰半蹲着捣鼓着，像是在修理他的电动三轮车。然后，若有所思，一脸愁容地说：“我不知道，他们又不给我打电话！”抬头看见母亲洗了一大篮子的粽叶，责怪地问：“包那么多干嘛，他们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呢！”他看到母亲双手通红，布满的老茧已经开裂，又喋喋唠叨了一句：“那么冷的天，咋不烧点热水来洗呢？”

母亲把洗好的粽叶搬到厨房了，见父亲还在埋头捣鼓他的三轮车，回了一句：“你这老头子，孩子们给你打电话，你总是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还总是没好气的，像是欠了你八百几十万，谁敢给你打呀？”

过节的前一天，妹妹跟妹夫开车带着不到一岁的孩子，踏上回家的旅途，从广东回家来了。广东离家近一些，开车六个小时就可到达。下午，我哥接待完到工厂参观的客户，也开车准备回家过节了。

母亲此时正在家里包粽子，这次得多包一点，因为来的客人会比较多。她已经提前一晚将糯米泡好，这天大早就赶集将五花肉买了回来。从切肉，腌制，煮粽叶，一个上午才忙完，吃完午饭就开始包粽子了，母亲腌制的肉馅是由黑芝麻、绿豆、五花肉组成的。父亲从来不参与包粽子的活儿，他是个大男人，总觉得干这有丢脸面，除非下厨露两手，可是我已经好多年没吃过父亲做的饭了，现在他只在村里的酒席上大展身手。他这一天，都在田里捣鼓，上午给禾苗放水，下午割草喂他养的三头黄牛。等母亲把粽子包好，他已经割了满满一车的鱼草，用他的三轮车拉回来了。母亲开始煮粽子，他就开始用电动切刀把鱼草切成小段拿去喂牛。两人各自忙各自的，不知觉间，夕阳已西下。父亲喂完牛回来，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发牢骚道：“咋还不做晚饭呢？”看着还在忙碌的母亲，他自己拿锅去装米淘了水，插电煮起来。

父亲正准备洗菜，妹妹的车开进了院子。妹夫带着买好的菜走进厨房，说：“爸，我们回来了，晚饭我来做吧。”父亲嘟哝着嘴：“回来也不说一声呢！”在一旁煮粽子的母亲则打趣道：“本以为今晚可以吃到你爸煮的饭了，你们回来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我妹夫可也是个大厨呢，2019年跟妹妹开了一家小餐店，生意正慢慢走上正轨，谁知2020初疫情扑来，刚有点人气的餐馆被迫停业。后来店铺只能转让给别人了。每次妹夫回家，都是他跟妹妹张罗下厨做饭。我们老家，因为父母常年种地，庄稼上收割回来的柴火很多，所以烧饭还是用最古老的土灶。

第二天正式过节。母亲很早就起床了，先是喂鸡喂牛，清扫鸡舍牛棚，然后才烧火煮了一大锅玉米粥做早餐。父亲则一大早去赶集买新鲜的食材。等到孙女孙子们都起床，一大家子吵吵嚷嚷地才开始吃早饭。然后就要为午饭做准备了，因为附近十里八村的，只有我们村过这个节气，所以来的客人比比较多。幸好有女婿回来帮忙，不然父亲可忙不过来哟。

上午十点过后，客人陆续到了，父亲母亲看到亲朋到来，脸上的皱纹乐开了花。我们老家，过节就比谁家更热闹，越热闹越有面子。平时冷冷清清的门庭大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大人们谈笑声，孩儿们大闹声，犬吠声，声声入耳。

饭后，客人们陆续回家，母亲拿出粽子和肉头相送，这是祖上一代代相传下来的待客之道，不能让客人空手而归。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节气，人们互相走动，传递并分享各自做的美食，礼尚往来。记得孩童时代，我最喜欢跟母亲骑着自行车去舅舅家，因为他们那总有平时吃不到的可口食物。

城市里，确实少了太多的烟火气。而回家，在疫情当下却成了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