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枣树，遮天蔽日，每到夏季，树下就是最好的避暑胜地。上小学时，我的暑假大多是在姥姥家度过。
当清晨山里凉飕飕的风，带着松柏的清香阵阵袭来时，姥姥姥爷就开始在院里生火做饭了。舅舅、妗子早已去地里干农活，表兄弟们也已经起床，不知去向。
万不敢贪睡，麻利儿地起床。来前儿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贪睡，早起，帮姥姥姥爷干点活，不让干就写作业，别光想着吃睡玩。”
到了姥姥家，谁还不是个客人？哪舍得让我干活。看到我早起必定会问：“起那么早，不多睡会儿？”“不想睡了，起来写作业。”
日日如此，学霸人设算是立下了。其实，哪有写作业，我只是端坐在寂静里，发呆。读书的爱好，大概是那时候养成的，比起乡下生活，书里的世界要精彩多了。
村里人异常勤劳，天不亮就已下地干农活去了。除了公鸡打鸣、鸟儿觅食欢叫、狗子机警狂吠，最多的时候，是寂静无声。
姥爷把院里院外洒上清凉的井水，用大扫帚扫得干干净净。树下的泥土地咕嘟咕嘟吸饱水，湿润润的，更显风清天凉。
扫完地，姥爷就去门口的菜园里仔细检查每一颗南瓜、每一株蔬菜。细心的给南瓜做安全摇篮，防止它们掉下来。再采摘点新鲜蔬菜，井水里泡一泡，这就是一天的食材。
雨后，姥爷带着我和表姐去山上捡地角皮，回家烧汤，他会骗我们说这是下雨的时候羊屎蛋儿变的，我俩一边犯恶心，一边犹豫着往嘴里送，一边暗暗思忖：这怎么可能……那么好吃……
小时候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我对农村的记忆和向往，就是院门口的枣树和小菜园，大大的院子里各处种着柿子树，厨房上空的袅袅炊烟，家后有一座大山，还有姥姥姥爷慈祥的笑脸……
姥姥是倔强又坚强的女人，记得姥爷去世的时候，舅舅们把中风的姥爷送去医院，我跟着父母深夜赶到姥姥家，姥姥正在收拾姥爷的东西，看见我们来了，只淡淡的跟我妈说：“孩儿啊，你爸他走了。”
这大概是年纪大了的一种特异功能吧，姥爷已送去医院，未知生死，姥姥已经开始在家收拾客厅和姥爷的东西。她心里有数，姥爷不会活着回来了。母亲扑在姥姥怀里哭成了泪人儿，姥姥抚摸着她的头发，却没有一滴眼泪。
姥爷走后的许多年，她都是独自生活。虽然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她谁也不依靠，谁家也不去住。她说女儿们都住在城里，楼房地方小，不方便。儿子们都有自己的家，她也不去麻烦。
姥姥88岁去世，丧事办完，回到家中，母亲摩挲着姥姥姥爷的相片儿，喃喃自语：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那一刻，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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