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娃娃圆头圆脑,垂髫发髻,肤质白嫩,乖巧的额前发遮住了眉毛,杏仁般的大眼,长长的睫毛呼哧呼哧的煞是可爱,颊上圆鼓鼓,仿佛一个新鲜出炉的白嫩包子。穿着个金边小红袄,在坑里挣扎了多下风尘仆仆,手里却拿着个吃了一半儿的冰糖葫芦举得老高,眼里也只关注着那糖葫芦,生怕弄脏了。谢怜回想:好像刚才他五体投地时也是独独举个冰糖葫芦立起来!怎么做到的啊喂!
光看外表,也是个精致可爱的小鬼头了,可一说话……
小娃娃圆滚滚的站起来,捂着刚被贺玄暴击的头,一脸哭相,哇地一声道:“虐童啊!欺我年幼无力!老黑鬼欺负小孩子啊!世风……”
“咚!”又是一声暴栗。小娃娃被打得不说话光哭了,却还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冰糖葫芦,本就圆鼓鼓的小脸更圆鼓鼓了几分。
谢怜憋笑道:“这是……你儿子?”
贺玄突然……也好想给他一个暴栗,还好忍住了,便给小娃娃又一记暴栗,不理谢怜直问那小娃娃。
冷哼道:“师青玄呢。”
小娃娃鼓着嘴两眼泪汪汪,“轰……轰亲……圆是谁?”
谢怜噗嗤一笑,不忍看贺玄欺负小孩儿,蹲下和气地问他:“就是那个风风火火的话痨,长我这样的那人。”
小娃娃这才把注意力从糖葫芦上转移过来,一看此人浑身破破烂烂,还瘸了个腿,跳出离他一丈距离,惊恐道:“你你你不是被劳资吃了嘛!怎么可以动啦!见鬼啦!见鬼啦!”说罢又要边吃边哭了。
贺玄从他颈后一拎,他腾空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却仍是受制于贺玄。
谢怜道:“小孩子别说脏话。”
花城道:“小鬼怕什么鬼?”
贺玄道:“把魂魄交出来,饶你不死。”
他小脸一皱:“不给!他抢劳资糖葫芦!”
可谓是初生鬼犊不怕虎,在当世一绝——黑水玄鬼面前,还敢作妖,不对,当世两绝面前,还敢作妖?
“咚咚咚!”三记暴栗后。小鬼头两手捂着脑袋坐地大哭(糖葫芦全塞嘴里了空出了手来),“不要脸!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小孩子!还你们就是了!不过说好了要放我走!”
贺玄似是不耐,沉着脸,“交出来。”
小鬼头咧了咧嘴,终于在贺玄大发雷霆前一本正经地坐下开始运功做法,团成一个团子,越发圆润可爱,他两只小肉手瞎转比划着,良久,从嘴里吐出个白中带红,红中泛白的玩意儿。
“咯噔……”那玩意儿一下掉在了地上。
谢怜悄悄贴耳对花城道:“这风师大人的魂魄怎的如此黏腻恶心?”
花城也贴耳道:“从他黏着贺玄一同化女相招摇过市方可看出大概他本就是个黏腻的人吧。”
贺玄:“在当事人面前说悄悄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声!”
小鬼头:“啊!我的糖葫芦!”
原来是方才小鬼头囫囵吞下的糖葫芦,众人扶额。
“咚!”
小鬼头正襟危坐又开始吐师青玄……良久,又是个白中带红,红中泛白的玩意儿。
谢怜贴耳道:“这次你猜是不是糖葫芦。”
花城:“又黏腻了几分,应是。”
贺玄:“吐人!别吐糖葫芦!”
那玩意儿:“在当事人面前悄悄说坏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声!”
竟真是师青玄聒噪的声音!众人不由得将注意力转向了师青玄夹杂着糖葫芦糖水的黏腻魂魄。
小鬼头咧嘴一笑,小肉手呼哧呼哧施了个法,众人恍然间眼前黑了一刹,那小鬼头竟土遁从坑里不知跑哪去了。
再看彼此时,面面相觑……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贺玄”:“哈哈哈哈我怎么敢在血雨探花哈哈哈耳边说悄悄话哈哈哈”
“花城”:“三郎!我好像突然眼疾了!”
“师青玄”:“我怎么贴你这厮这么近!恶俗恶俗!”
躺在一边的“谢怜”挑了挑眉望向方才说悄悄话的两人:“贺玄你再近一分,我取你首级!”
竟是四人双双移了魂?
何为双双移了魂?不难看出,在小鬼头的一力促成下,花谢二人互换了,贺师二人互换了,四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贺玄拖着条瘸腿硬是跳离了一丈远,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咬牙道:“呵,不怕死的东西,竟敢暗算。”言罢便一副要作法追小鬼头的阵势。
最怕还是空气突然安静,贺玄万事俱备,手势、脚势、甚至腰势均是作得极其潇洒,若非一副乞丐打扮,只怕也是位翩翩公子,可惜……他现在乞丐打扮,并且凡人之身,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停在了本应帅气的收势上显得极其尴尬。
师青玄也是不怕死的笑道:“哈哈哈哈这身手妙极妙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法力了,仰天狂笑道:“终于又可以换女相了啊哈哈哈哈!还是很怀念明兄女相的模样啊!”
贺玄突然十分后悔当初怎的没掐死这厮。
谢怜望向花城,问道:“似是逃远了,追么?”
花城不紧不慢从地上站起来,一副世事尽在掌控之中的神情,道:“哥哥不必担心,灵蝶跟上了,明日自会有人把它带上门来。”
谢怜放心了不少,可贺玄却是急不可耐了,呵道:“竟要我顶着他的身子过一夜?!”
花城邪笑:“顶着身子过一夜?”
贺玄脸色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色都出来了,偏偏风师这个神经大条的没觉得什么不对并且变成了女版贺玄,更是不知从哪弄出了个镜子自顾自欣赏着,贺玄阴沉沉地催促着要寻那小鬼头,可现下的情况是——花谢二人不缓不急无所谓,师青玄正在沉浸于自己女相的欢喜中无法自拔。换作平时,自己还可以自己行动不用管这三个鬼烦的人,可这次,顶着个师青玄凡身,不对,不能说“顶”……
为了第二日四人成功归位,贺玄终于妥协同意了四人一同待到次日的建议,不过前提是师青玄不能用他身体换女相,为此风师大人一路唉声叹气直道可惜可惜,贺玄突然好想念小鬼头可以任由他暴栗。
本应四人安安稳稳在小破庙度过一夜便无事,师青玄一挥衣袖,让谢怜直觉他要撒十万功德的仗势,兴奋道:“说得巧!今日皇城里乞巧节呢!诸位定是许久不曾凑过人间的热闹了,不若一同去潇洒一番?”
花城脸上带着标准假笑:“我听哥哥的。”
谢怜虽然在人间混了几百年了,但想来也未正经地跟花城游历过人间的热闹场面,正巧还是乞巧节,便笑笑答应了。
贺玄白了师青玄一眼:“我不去。”
师青玄“明兄明兄”地苦求贺玄良久,就差跪下了,贺玄实在是不忍看此时这厮顶着他的身子作出抱自己大腿的行径,也生怕这厮顶着自己相貌出去丢他的人,终是应下了。
轻风徐徐,锣鼓阵阵,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拥挤热闹之中,现出一白袍道人,似仙风道骨的穿着,眼底却是斜睨狂傲之色;其身侧紧临一红衣少年,嘴角和气地含着笑意,与那独了一只眼的英气的脸煞是不符;离红衣少年稍远些是名黑袍男子,眉峰锐利,眉目深邃,眼里却是和和乐乐,笑容里颇为没心没肺;其侧又是一名黑衣男子,见服饰妆容应是刚换洗过,虽瘸了腿,但面容姣好,那目光更如匕首出鞘,整个人身上除了清新的皂角味仿佛还散发着丝丝寒气。四人大摇大摆进了皇城,惹得乞巧的女子,忍不住脸红心跳,小鹿乱撞,直想撞入他们的怀中。
正是花谢贺师四人。
师青玄拾起地上一手绢对将将路过的那位姑娘道:“姑娘!你的手绢!”
那姑娘一副含羞带怯姿态,跑到师青玄面前:“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去向何处何时可有空闲让小女子登门拜访道声谢才好~”
四人震惊这姑娘是如何不带喘气还很有姿态不带卡壳地说出这么一大串硬是想挖出人祖宗十八代的话来的。
师青玄俯了俯身,将手绢交至她的手上,“无需多礼无需多礼!已谢过了无需再谢了哈哈哈。非要谢的话把城外那破庙修缮修缮就好哈哈哈……”
不待他说完话,贺玄便过来把他拖走了,那姑娘心急着远远地喊道:“公子家中可否有妻妾啊!”
风师大人正要与她遥相呼应,贺玄却抢先阴沉地喊了回去:“有了!”师青玄一脸莫名其妙,又要喊回去:“没……唔……”没错,被贺玄捂嘴拎走了。
且看花城与谢怜,在话唠师青玄还手绢的悠悠岁月里,亦是不断有人往他们这儿扔手绢,他俩可不似师青玄那么天真真以为别人掉了手绢,谢怜一开始本还想着别那么不给姑娘面子,但看到花城那一脸“捡了就吃醋,吃醋就不高兴,不高兴就闹小脾气”的样子,也就无视了,到后来甚至周围的人迫于花城那假笑的威力,纷纷退让开来。
过了良久,贺玄拖着手中拿着一把糖葫芦的师青玄赶到了花谢二人身边。不是一串,是一把,扛着走的一把!
贺玄冷哼道:“吃这么多不怕牙坏了。”
师青玄哈哈道:“无碍无碍,也就借明兄的牙一吃嘛。”
花谢二人似乎想到了借法力那茬,谢怜一脸八卦地笑着看师青玄,花城也不嫌事大地对贺玄道:“移魂归位后可得记着要债。”
贺玄又是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把拽过傻呵傻呵不明所以吃糖葫芦的师青玄,向前快走,想快离开这奇妙的氛围,可就是这一拽,风师大人衣袖一挥,“十万功德”向花谢二人飞去,实乃措手不及。
“我的糖葫芦!”师青玄惨叫道。
贺玄听到手上的师青玄惨叫,扭头看去,场面颇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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